二中分校的环境跟主校比起来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操场和球场都小了一圈不说,连食堂的伙食也差了不少,但对于沈照和贺遂川来说,最幸运的一件事是,分校边上有一个直通月升小区的公交站点,这样上学放学就节省了很多时间。
临近年关,白昼越来越短,纵然周六没有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天色还是暗了下来。
这放学铃和吃饭铃对于二中的学生来讲几乎没什么差别,只要一听到都好像是饿了一天的鸡鸭鹅一窝蜂地从山上下来往食盆那冲,或蹦或跳,或跑或滚,像是练杂耍的一样花样百出,嘴里还不停地发出非人类的声响来应和铃声,迎接自己重获的自由。
这时候走廊里还没有亮灯,沈照虽然现在暗处视物已经没什么障碍了,但还是在下楼梯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去摸些什么东西,身旁的人来来往往,好像后面有恶鬼追着一般,一个比一个着急,她凭空摸索了几下,还是碰不到扶手。
恍惚之间,她那还在悬空的手被一个似乎比扶手还要可靠的东西一撑,她便这样扶着走完了楼梯。
沈照一低头,只见贺遂川很自然地举着手臂让她的手结结实实地搭在上面,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那只手臂仿佛总是在的,在她最无助困惑,却还要强撑的时候,总有一只坚实的手臂可以让她无条件地信赖,甚至倚靠。
下一秒,城市的所有路灯一齐亮起,一明一灭之间,她听见他说:“走啊。”
然后她灿烂一笑:“嗯。”
一出校门,就看见一辆漆黑的魅影从远处驶来停在了两人面前,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贺遂川脸色一变,惊喜道:“姑姑?”
贺柳笑得明媚:“上车,姑姑送你们回家。”
两人都坐在了后面,问道:“姑姑,你怎么来了?”
“我一回来,听说遂川跑到外面住了,就顺便过来了,哦对,把你们地址都跟我说一下。”
贺遂川说:“月升小区B区。”
沈照接:“跟他一样。”
贺柳点了两下头,随即反应过来:“你俩住一起?“
后面的两人异口同声:“啊,是啊,怎么了?”
贺柳朗声笑了:“没怎么,那我下次可要去你们那里做客。”
旁人说的下次,一般都是许久之后,或者压根就是客气一下,但贺柳说的下次基本上都是择日不如撞日,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贺遂川深知这一点,于是周日大早便爬了起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正刷着牙,从窗户一看,贺柳已经开着车到楼下了。
他赶紧把最后一口泡沫吐了,小心翼翼地跑去开门,陈旧的铁门一打开,外面的冷气便顺着溜了进来,把屋里的热气一冲而散。
深秋的寒意顺着201没关严的门钻进去,还在甜美梦乡里的沈照被冷气钻了被窝,贺柳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听见屋里传来一句:“贺遂川!你大早上开什么门,冻死了!”
贺遂川连忙把食指竖在唇上,示意噤声。
见状,门口的人都忍俊不禁,贺柳尽量压低声音跟贺遂川说:“走吧,我们先出去买菜,让你弟留这。”
沈照是在贺申一的那双大眼睛的注视下醒过来的,两人先是四目相对了几秒,大约是沈照觉得自己还在做梦,等她缓过神来才吓得坐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
贺申一唇角一弯,笑道:“姐姐是被吓到了嘛?”
沈照皱着眉不回答,一睁开眼便看见一张放大的容颜,即便这张脸长得再如何俊俏也不会淡定自若吧。
沈照径自下床洗漱,一边刷牙一边朝202里面望,随后回到洗手台吐了一口泡沫,问:“你哥呢?”
“他跟我爸我妈买菜去了。”
贺申一见沈照醒了,便跑到窗边坐着了,他蒲扇似的睫毛一垂,瞥见了角落里的吉他。
“姐姐,你会弹吉他嘛?”
沈照叼着牙刷出来,含含糊糊地答道:“会啊,你想听什么等我一会儿给你弹。”
等到贺遂川拎着两兜子的菜回来时,便看见沈照正坐在窗台上弹着吉他,她穿着慵懒闲适的睡衣抱着那把木质吉他,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弹给坐在对面的小听众,悠扬的乐曲如轻风细雨萦绕在城堡前的小院子里,和缓而婉转,让人流连忘返。
贺遂川指着二楼阳台上的花草,向姑姑姑父一一介绍他亲手种出来的花,虽然这个时节花朵已然不再开放,但从它们凋零的样子里依然看得出勃勃生机来。
正当贺遂川找钥匙预备开门的时候,吱呀一声,铁门忽然开了,沈照那张灵动俏皮的笑颜映入眼帘。
刹那间,贺遂川眼眸亮了一瞬,如流星般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