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林泉已经放开她,闪身没入了漆黑的楼道里。
仅仅就那一个瞬间,她与黑暗融为一体,再也看不到了。
可沈照不管这些,她忽然在这逼仄的巷子里大喊道:“林泉,你愿意当缩头乌龟,我就非要废了你的壳,谁稀罕来找你,谁稀罕保护你,我不过顺路而已,你少自作多情!”
她不管林泉还能不能听到,也不管她那位养母会不会听到,更忘了这或许有些扰民。
“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人过得容易,凭什么你就要放弃,凭什么你就要认!”沈照拼了命的嘶吼着,好像要把夜里的魑魅魍魉都叫出来给她助阵。
隔着一道老旧的楼道门,林泉那见不得人的眼泪一滴滴无声地砸在水泥铺就的地面上,在巷子另一边,贺遂川站在有光的地方,也在聆听着这些话。
“你给我记住,我不是可怜你,不是在路上随便一个人我就会帮,而是因为是你,我就是心甘情愿的!”
最后沈照把语气放轻,好像是说给天上那不怎么亮的玉盘听,可这里太过寂静,她的声音依然醒目:“林泉,我们...不是朋友嘛,我不会袖手旁观,我也不放弃。”
第二天是周六,沈照放了学依然去三中门口蹲点,却打听到林泉今天没来学校。
她连忙跑到林泉和养母住的那个巷口,身后隐隐伴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说来太过奇怪,神经大条的沈照竟然也能从脚步声认出一个人。
那次在这个巷口不欢而散之后,沈照和贺遂川之间的气氛变得说不出的奇怪,偶尔在拐角处碰见,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双方总会默契的移开。
沈照对此觉得分外别扭,毕竟两个人认识那么多年,大架不少,小架不断,印象里,他们相处的时候总是热热闹闹的,虽然很少其乐融融,多数是在你争我抢,你追我打,但像这几天这样冷淡还是第一次。
沈照不禁觉得,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些缺失的日夜,所以一切都面目全非了嘛?她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变得这样难以捉摸。
她停下脚步:“你跟着我干什么,你觉得林泉想看到你吗?”
沈照的语气已经尽量平静,可在她看见贺遂川那张俊朗如初的脸时,还是忍不住抬高了声线。
贺遂川觉得喉咙有些发烫,他跟着沈照走过来,好像是下意识的行为,其实在三中门口时,他也跟在她后面,只是那里人影绰绰,沈照根本没发现后面有人,直到他们走到这寂静的小巷。
沈照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她告诉自己,她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了,像愤怒这样的情绪已经很少控制她了。
“你走吧,我要进去看看林泉。”
想到林泉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养母,沈照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就在她的身影将要被楼道的黑暗吞噬时,贺遂川忽然说:“我错了...”
沈照愣住了,她从来没听过贺遂川道歉。
下一秒,她猛地回头,只见那个之前还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低着头埋着面,不大有气势地继续开口。
“好多年前的事,我知道我有错,我现在只是想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弥补...或者,犯了错,总要改的。”
沈照下意识想反驳他,弥补个屁,错已铸成,林泉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怎么弥补,一句我错了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后悔药了。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贺遂川这狗嘴里还真吐出点象牙来,犯了错,的确要改,不然监狱里那些不都被判死刑了。
而且...林泉...
沈照正想着,思绪忽然被一股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道打断。
“你...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贺遂川被她这跳脱的思想问得摸不着头脑,但很快他也闻到了。
等到贺遂川奋力踹开地下室的门时,只见昏暗的空间里,火苗正有熊熊烧之势,但或许是地下室过于潮湿,火势还没有扩散。
而林泉和她养母就坐在火源边上,好似熟睡着,眼见着就要被火舌舔舐。
沈照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林泉!林泉!”
“阿姨!”
两个人都好像睡死过去了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贺遂川拿来一盆水,刚要倒上去,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里...还有汽油的味道!
他连忙把水拿远了,上前把沈照也拉开了,两个人出去寻找灭火器。
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地下室唯一的一个小窗户透出的火光才被彻底熄灭。
这个小区防火条件很不健全,两个人几乎跑遍了整个巷子才搬回来一个干粉灭火器,好在汽油的量不大,没有酿成火灾。
沈照和贺遂川都累得大汗淋漓,却片刻不敢耽误地带着尚且昏迷的两人上了出租车赶往医院。
车上,林泉不知道是不是被颠簸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看向窗外移动的景象,又一脸茫然地看着身边的沈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