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赫好像做了一场很怪异的梦。
他拉着姜妍一个劲的往前跑，天上还下着雨，长长的弄巷中时不时会踩到车辙水沟印，歪歪斜斜的握手在视野疾速晃动中似乎也摇摇欲坠。
雨声、呼吸声，还有极速跳动的心跳，唯一清晰的就是两人交握着的手。
空气里腐朽而潮湿的冷风如影随形，野猫抖露身上的水见他们还被吓得乱串，偶尔能看见路灯下盘旋的蚊虫。
巷子里有人有闲情逸致养了几盆花，但因为缺乏阳光，花株矮小，到处都散发着腐朽的味道。黑褐色的菌斑爬满大半的墙壁，要是落在平时，这样的地方他怎么都不会踏足。
崔赫控制不了梦中自己的行为，他想看姜妍一眼，想弄清楚为什么自己要跑，又为什么要拉着她一起跑。
他们两个人在躲什么？
转眼间他又在想，一般做梦时看到的画面都是以三视角呈现的，而是现在他做的梦却是第一视角，就好像是亲身经历过，除了他能看到的行为，其他别的他想象不出。
就比如她的神情，她的反应。
他好像很害怕她生气，具体生气什么他又说不出来。
梦里的场景几经跳转，后来崔赫如愿看到了姜妍的脸，那张也已经变得惨白，像是光洁的瓷器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视角是倒转的、变形的，而她的也是。
落在心口处的血潺潺往外，宛如蔓延开的红色蛛丝。
他不受控制地撑着身体向她靠近，或许是雨，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反正自己的眼睫开始变得湿润。
拖着她，环抱住她，被披在肩上的外套落在地上无人在意。滂沱的大雨洗刷着整个人，崔赫嗅到姜妍身上的香味，不算香，像是冰块在融化时散发开的那种阴冷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不远处铁轨列车驶过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带动着的气流被隔绝的沾染不到他们身上。
借着这声响掩盖了第二声枪声。
他也倒下，背上一疼，像是被什么毒虫蜇咬了一口。他在这方面感官钝化，姜妍一定比他疼，不然也不会合不上眼。
……
下课铃声一响崔赫被吵醒，他先是花了几秒钟清醒，又是花了一段时间思索现在是什么时候，而目光一直落在收拾东西的姜妍身上。
他细细端详着她，这个规矩的模范生。
校服裁剪得体，扣子系得最高，领口带了个暗绿色的领结，袖口换上绿宝石袖扣，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在她的鬓角，半个身子都沐浴在阳光中。
她正对向她告别的同学笑着，像是迎头颤颤巍巍的花枝。
崔赫半眯起眼睛，感觉有些灼人。
他们两个有好几次视线交汇，然后她又不动声色的移开。
崔赫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然后双手插兜靠近她。
现在是下课放学时间，是吴荷娜在游泳课时被欺负的那天，是了，他也正好想要和姜妍谈谈这个问题。
姜妍瞟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似乎也在揣测着他会不会过来。
他复杂的心情只持续了几秒，崔赫这个人当然不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而将梦里的痛苦与绝望移情到她身上。
他反身坐在姜妍前桌的位置，伸手拨了拨她挂在包上的挂链，清冷的、有质感的铃声响起。
“你等一下有什么安排？”
这就是要约人的意思。
“我等会有事。”
“有什么事？”
“要去补课。”
他好像能是先预想到她的回答，也对此并没有产生什么惊讶的情绪。
崔赫咧开嘴，用手去捂住挂链铃铛，让它停止响动，又理直气壮向她说道：“打个电话推了去。”
说到底他和姜妍不过是刚认识不久，甚至从来没有好好的说上几句话，但现在的流氓行径却做得得心应手。
姜妍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像隐秘的瞪了他一眼，稍稍对他这个人有些抵触。
思索了片刻，她叹了一口气，抽开椅子坐下，他们两个得以平视：“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发生了什么？”
崔赫心虚地以为对方的话指的是他做梦后对她的感官开始不同，又臭着个脸：“你管得真多。”
至于能做出共同“殉情”的梦，那是不能说的事。
身后传来规矩的敲门声，三下为一组，除了李焕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的人。
看到姜妍看向他的身后，崔赫才慢吞吞地转过头，语气也没个正经：“会长又有什么事？我和女同学好声好气的说话又犯什么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