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德女子学校门槛并不高，为了打造良好的形象，甚至标准降至家世清白的女孩即可入学。
对外宣传是完全公益性的组织，也开放爱心捐助通道，日常的课程包括礼仪、声乐、绘画、颂诗……
每隔一段时间学生便会手作点心在繁华的街道义卖，说是不接受社会大额的捐助，但运转如此庞大的学校每一步都是要花钱的，富豪榜上的那几位也时常来校莅临参观。
姜妍也就是那么进去的。
涉及娱乐的课程多，相当于变相的规训。
被这样的学校处分，很难不往穷凶恶极方面想。
姜妍十二岁入学，这个年纪不尴不尬已经算是偏大了，往小了算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女婴。
挨处分那天，她受了罚被关禁闭。
仅靠烛火照明的礼堂一片昏暗，与其说是礼堂，不如说更像是个教堂。
与她交好的女孩莉莉从外擦拭七彩的玻璃，用力去看她，透过无五色的光，人脸左一块黄右一块红的，她没觉得骇人，只是想笑。
“别在外面呆了，回去休息。”
莉莉眼神怯怯的，不敢出声怕引来人，趴在窗上：“我陪你，你是因为替我说话才被罚的……谢谢你。”
手中的烛台被不知从哪来的风掠的不断跳动，印在墙壁上的影子也变得张牙舞爪，姜妍用手护住烛火，指尖几乎是要碰到火苗却完全没有沾染任何温度。
她摇了摇头，又去看礼堂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雕像。
“反正我不认为自己有错，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学校建得偏，女孩们很少有机会单独外出，感情也封闭，追求矫正过枉的清白与洁净下，就很容易给心术不正的人钻空子。
学校教导主任是校长的侄子，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镜，遮住被肥肉挤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说话细声细语，说上一阵就要休息一会儿。
第一次见面时姜妍对他的印象就不好。
佣人将行李搬至宿舍，教导主任在她身边说注意事项，天气又热，豆大的汗珠时不时冒出，他就用袖口去擦拭，姜妍适时递上块手帕。
不适感就来了。
对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灼热得要烫出洞：“有些期待你长大了会成为怎样漂亮的美人。”
那天她穿着件印着碎花的百褶裙，揪着裙边手背在后面一蜷。
之后她就绕着他走，也没太关注对方。
直到莉莉半夜抽泣，姜妍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先是报告给老师，再是写信踮起脚投入校长意见箱，都石沉大海。
封闭管理下很多消息都传不出去，就计划在开放日时让外界介入，但学校却出手干预，与女孩们达成和解。
姜妍的家世显赫，但学院里多得是为了名声而录用的普通女孩，没有家族的保障，又被用学业来做威胁。
能想象到背后的金钱交易、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之后学校找她约谈，她到办公室时自己的外公已与校长交谈甚欢。
两者恭维着，校长分神点了点桌上的协议，让姜妍签字离开。
她外公说：“虽然我教育你要正直无私，但现在别站错队。”
他的刚正都是要有利可图的。
桌上是一份就造谣校职工不法事件的道歉声明，她没签字，转身就走。
郊区的风又大，周围宽敞的街道被走得逼仄。
第二天早上她做礼拜，差一点就迟到，祷告时就这么直直走到第一排坐下。
洁白裙摆被她揉皱，松开后又揉皱，她没有低头，直直的看向校长的眼睛。
“没有什么好说的，反正我不后悔。”那时的姜妍是这样说，现在也如是。
姜父将握在手里的瓷杯甩在地上，滚烫的咖啡全泼在名贵的地毯上，一点点沾湿晕开。
姜妍小腿上沾上咖啡渍，但她没有躲。
“你以为你外公替你摆平就万事大吉了，把你送去那样的学校，你都给我搞出事端来，真是应了你母亲的那句话。”
姜妍低着头，看着被咖啡染色的地毯出神。
姜父不一定是为了个已经撤销的处分而发怒，更多的是生气于她逆杵他，挑战他大家长的身份。
校服裙摆又被她抓皱，再松开时手下一摊开，裙摆上的折痕皱巴巴的幸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