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灵均扶了曾云,冷声道:“你目的达到了,你不过是想激走叔公,打起来你会比较有把握。”
张无是道:“话是不错,但我讲的,句句属实。师弟,你我多年来相安无事,合作无间,这才守住了沧海派今日的江湖地位,你也要来跟师兄为难吗?”
冷灵均道:“我师兄弟三人,从小蒙师父收养,情逾手足,师兄,我对你一向敬重。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师父德行有亏,但那是他的问题。你陷害李天涯,杀害师父,这笔账,不能不算。”
张无是冷哼了一声,道:“你待如何?”
冷灵均道:“你交出掌门指环,离开桑田谷,念在往日情份,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张无是哼了一声,道:“看不出来,原来你竟是觊觎我掌门之位。”
冷灵均怒道:“谁稀罕掌门之位,公道自在人心,你戕害同门,杀害师父,勾结妖邪,如何还能居掌门之位?”
张无是冷笑道:“我要是不让呢?”
冷灵均道:“冷灵均蒙师父教诲,虽不才,亦懂得尊师重道,爱护同门。你戕害同门不知自悔,勾结妖教不知自耻,我羞于与你为伍。今日誓死与你周旋,有死而已。”这几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气势如虹,他门下弟子均高声应喝。
张无是道:“勾结妖教?哼,如果不是我苦心孤诣,巫山教怎容我派这些年发展壮大?漫山派就是前车之鉴。”
冷月凛然道:“巫山教虽然势大,我们联合江湖众门派,一起对抗,也不见得就会输。实在斗不过,大家轰轰烈烈死在一块,也就是了,也不辱没了沧海派的赫赫威名。你勾结妖教,残害天良,还说什么苦心孤诣,完全是强词夺理。”
冷灵均赞道:“月儿说得很是。我们堂堂男子,不能还不如小女娃儿有骨气。”
张无是道:“看来今日是非打不可了。师弟,你要是斗得过我手中黑剑,掌门之位便让了给你。”
说着手一扬,他门下弟子将冷灵均等人团团围在圈中,冷月见不远处屋顶上黑影闪动,一排羽箭齐齐指向这边,惊道:“小心有弓箭手。”
张无是冷笑道:“对付你几个都不成,我还怎么做这掌门。”
冷灵均眼见今日之势,万难善终,持剑越众而出,道:“我与你单打独斗,一场定输赢,不与其他任何人相干。”
不等张无是回答,冷灵均便携着剑气排山倒海般向张无是攻了过去,二人从小同门学艺,经常拆招喂招,对彼此的招势再熟悉不过,趋避退让就如设计好的一般,打起来甚是好看。招势上分别不大,但张无是内力毕竟更胜一筹,每次长剑相交,冷灵均便觉手臂隐有麻意,心下思忖,昔日未曾真实比拼,竟不知师兄内功竟精进如斯,当下一个闪身,飞出了房门,张无是大喝一声:“跑什么,不如直接认输。”也跟着飞到了院中。
冷灵均寻思外面地势开阔,容易闪躲,虽然不易取胜,但也可勉强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冷月眼见张无是越斗越是凶猛,面部表情逐渐狰狞,显是动了杀心,心下着急,右手抚上了剑柄。
思量未定,只听“啪”的一声,张无是左掌打在冷灵均胸口,冷灵均连连倒退,一口鲜血喷出,张无是狞笑着,提剑再往冷灵均刺去,这几招兔起鹘落,冷月根本来不及反应。
张无是发狠般叫道:“凭你也想做学人做掌门,你还……”忽听得一声沉闷的异响,却见张无是整个人定住了,举着的长剑也定住了,他怔了怔,左右看看,没发现有什么异常。铛的一声,长剑落地,这才发现一根手指粗细的藤蔓洞穿了他持剑的右手。他神情愣愣的,似乎不明白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望着冷灵均继续说道:“……远远不够格。”
接着藤蔓一收,将他掀翻在地,另一条藤蔓卷上他的脖颈将他一阵风似地拖进了屋里,除了冷月,谁也没料到,腿脚残废的李天涯,宽大衣袍下还藏得有这类武器。
张宗泽长剑指着李天涯,道:“你放开他!”
李天涯望着众人,咧嘴一笑,露出稀疏尖黄的牙齿,倒不像是人的牙齿,像是啮齿动物的牙齿,曾云吓得退后了两步。
李天涯神情黯然地道:“我一心想报仇,人不人鬼不鬼地熬到今天,可在你们这里,只要他交出掌门之位便罢了,我不解恨啊,即便杀了他,即便将他千刀万剐,我也不解恨。我的姻缘,我的人生,谁能弥补?这样的公道,这样的复仇,不解恨啊,它不解恨啊。”
说着两行清泪滑过,一条藤蔓一圈一圈缠上了张无是和他的脖颈,张无是被勒得满面涨红,双足不停蹬地,双手撑着藤蔓,道:“冷……冷灵均……快救我,否则我抖你出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喀喇一声,颈骨断掉的声音,张无是和李天涯眼球暴出,都没了动静。
张宗泽咚地跪地,厉声嘶喊:“爹啊,爹啊。”冷星在旁边拉他,不住啜泣,却是怎么也拉不住。
冷月见事情变成这样,心中酸楚,滚滚落下泪来,掌门师伯虽不算疼爱自己,却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张宗泽更是一起长大,如同兄长一般。李天涯,是谢不言的亲生父亲。曾沧海那些难以启齿的过往,这一连串的的打击没有间隙地袭来,余下众人尽皆沉默不语。
冷月正欲上前扶冷星,一瞥眼间,忽见右首房顶上人影闪动,一枚羽箭挟劲风直扑面门而来。冷月眼疾手快,缺月剑拨向箭矢,羽箭方向略偏,铮的一响,插地地下数寸,兀自摇晃不倒。这劲力断非本派普通弟子所能,于是朗声道:“哪位高人在此,却不现身相见?”
月色下,只见一人长身而立,身着玄黑外袍,袍角处,以金色绣成的神兽玄武,满嘴獠牙,狰狞可怖,正是玄武使,悠然笑道:“你好啊,冷姑娘,好久不见。”顿了一下,故作惊奇地问道:“咦,怎么就你一人?”
冷月知他问的是谢不言,紧紧咬住下嘴唇,微愠道:“你来做什么?巫山教趁火打劫吗?”
玄武使踱着步子走上前来,望了一眼地上的张无是,叹道:“又是一个废物,废物可真多。”转头对冷月笑道:“用不着我教趁火打劫,我看你们自相残杀足可灭门。”说着仰天长笑,负着手越走越远,手一招,房顶隐藏的弓箭手窸窸窣窣地退去了。
冷月抢上几步,冷声问道:“他人呢?”
玄武使奇道:“你问谁?”
冷月道:“你明知我问的是谁。”
玄武使嘿嘿一笑,道:“这可奇了,自己情郎都看不住,跟人跑了,却来问我这毫不相干之人。”
冷月怒道:“你胡说八道。”
玄武使一点也不动怒,笑道:“我若是胡说八道,你在生什么气?哈哈,哈哈。”说着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