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继续往前行去,行不多久,岩石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可容人爬行通过的洞口,谢不言和冷月对视了一眼,当先爬了进去。
洞内极窄,只得膝行,前行一阵,转了一个弯,眼前似有微光透出,再爬一会,忽见地上倒着一具骷髅。冷月见谢不言没再前行,问道:“怎么了?”
探头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这骷髅身上衣服尚未烂尽,腰间有一柄长剑,趴倒在地,应该是挣扎着从沼泽中爬起,爬到这里终于力尽而亡。
谢不言拾起长剑,见柄上篆着两个小字,“君子”。冷月突然灵光一闪,叫道:“啊,这人是我二师伯孙谦,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他的佩剑便是君子。听爹爹妈妈说,他在我出生之前,出门闯荡失踪了,没想到居然死在这里吗?”顿了顿,又道:“你说,二师伯也是被掌门师伯推下来的吗?”
谢不言沉吟道:“难说。”
冷月道:“我们得赶紧出去,告知大家掌门师伯的真面目,以防他继续害人。”
又想到妹妹冷星嫁进了他家,还不知后面会如何,问道:“你说张宗泽是否也知道这件事,甚至和巫山教有来往?”
谢不言凝神沉思道:“巫山教行事向来极为隐秘,江湖中有众多暗线,各人身份从不外露。是以我从未听说沧海派原来也有人是时线。至于张宗泽,他爹既然跟巫山教来往密切,他恐怕也不能独善其身。”
冷月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心下颇为惆怅,她从小生长在沧海派,本来还算相安无事,如果将这些阴私里的事暴露于阳光之下,不知以后沧海派将何去何从,又将起何纷争?
突然又想起一事,道:“啊哟,二师伯武功如此之高,尚且不能出去,我们俩可要怎么出去?这里能出去吗?”
谢不言也正自思索这件事,但他不想徒增冷月担心,道:“你二师伯的腿骨,瞧着是断了,他摔下之时应该受伤甚重,可能当时地下还没有形成现今的泥沼。我们俩却是好好的,所以他出不去,不代表我们出不去。”停了一下,扭头望向冷月,笑道:“如果出不去,咱俩就一起死在这了,死同穴不也挺好的吗?比你二师伯孤苦伶仃一个人死在这里,不为任何人所知,可强多了。”
冷月听了,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谢不言将孙谦的骷髅好好的移在了一旁,继续前行,再行一阵,前面被什么物事阻住了,伸手去摸,是草藤植物,谢不言用力拨开,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是另一个极宽敞的洞穴,头顶有光照下,洞内植物丛生。
他腾身跃出洞口,洞口离地足有一丈有余,冷月随后跃下,谢不言回身稳稳接住了她,轻轻放在地上。
二人打量四周,见所处之地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呈狭长形,上方是紧紧贴着的两座山壁,或者是一座山壁,因为地裂而裂开了一条细缝,高怕逾百丈,阳光透过缝隙洒将下来,洞内一棵巨大的松树沿着山壁弯弯曲曲地攀沿而上,洞内潮湿阴暗,地面有水浸过,长了许多不知名的菌类,松树树根处有藤蔓环绕,树皮上长满了木耳。
二人折腾大半天,早已饥肠辘辘,冷月道:“这些野生菌,木耳能吃吗?”
谢不言道:“木耳应该可以,菌类易有毒,我们先摘些木耳吃吧。”
生木耳本不好吃,但二人饿了,吃起来也是香美可口,忽然一阵又传了那如受伤野兽般嘶吼,居然就是从她身后的松树中传来,她正想要转身去看,谢不言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月儿,到这边来。”
这声音中带着警惕和隐忍的愤怒,冷月向他看去,见他目光微凝,正一眼不眨警惕地盯着她的身后,左手执刀,向她伸出右手。冷月背脊一阵发寒,再不犹豫,起身扑向谢不言,可是身体甫一站直,还未迈步,双足足腕之处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那东西像是植物的藤蔓,却如活物一般顺着冷月的双腿往上爬,说不尽的诡异,冷月不禁头皮发麻。接着那藤蔓倏地收紧,冷月惊呼出声,整个人往前扑倒。
谢不言往前跨出一步,右手接住了她,左手弯刀迅捷飞出,如回旋镖一般,往藤蔓根部斩了一刀后,又回到了谢不言手中。这藤蔓成精了一样,感觉吃痛,旋即缩了回去。
谢不言揽了冷月的腰,冷月感觉整个人凌空飞了半圈,稳稳落在他的身后。谢不言依然左手持刀,右手反手抱着冷月,挡在她身前。
冷月一颗心仍然狂跳不止,稍稍平复之后,这才有余暇打量那藤蔓。只见那藤蔓就如长鞭一般,此时收在松树树干之上,跟平常藤蔓殊无二致。
冷月声音有些发涩,问道:“刚……刚才那声音是哪来的?这……这藤蔓又是怎么回事?”
谢不言没有直接回答,仍然是全神戒备地盯着松树树干,朗声道:“哪位前辈高人在此,何不现身相见?”
冷月听他说话,颤声道:“不是妖怪么?”
这棵大松树树干上缠满了各种植物杂草,二人起初并未在意,这时仔细看,却见层层植物掩盖之下。这巨大的松树树干中中空了一部分,有一人坐于其中,毛发覆面,低首垂眉,分不清年纪相貌,层层藤蔓连他一起裹住了,俨然已与松树合为一体,不仔细看实难分辨。
那毛发怪人听见有人说话,头微微抬了一下,整张脸仍然覆着毛发,直垂到地,像盲人一样用耳朵在寻找声音的来处。
冷月见他模样可怖,双手紧紧抓住谢不言胳膊,轻声问道:“是树妖么?”
谢不言低头对她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反搂住她的手拢了拢,冷月不知道他是说这不是树妖,还是让她不用怕。
那毛发怪人似乎听见了冷月问的话,开始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虽说是笑声,但这笑声中殊无欢愉之意,听起来异常凄凉悲切,且这“哈哈,哈哈”发音说不出的奇怪,倒似是野兽口中“荷荷”之声,良久,声音渐弱,只剩粗重的呼喝喘气之声,终于归于死寂。
谢不言和冷月二人屏息凝神静待半天,见这怪人再无半点反应,似是入定一般,二人对视一眼,均是摸不着头绪。谢不言道:“前辈,在下谢不言,不敢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良久,那怪人仍然毫无反应。
二人不再理他,察看周遭环境,除刚才爬过来的洞口外,再无其它通路。冷月抬头看向头顶的细缝,她曾在黄山游历过“一线天”之奇景,从此时所处之地望去,景色之险幽奇绝,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此时所处之地更像一个石窟,她从小在桑田谷长大,却从来不知有这样一个地方。
冷月抬头望着那条阳光泼洒的细缝,道:“这要怎么出去?”
谢不言见那缝隙离地足逾百丈,宽度不知有多少,这棵松树虽苍翠挺拔,却也不过十来丈,离缝隙还甚远,凝思半晒,道:“我上去看看。”
纵身跃上松树,几个起落,已经到了松树之巅,见两边石壁相隔宽约三尺,滑不溜手,除非是壁虎,否则万难附着。
谢不言探看半晒,实是束手无策,只得回到地面,道:“上面石壁滑不溜手,万难出去。”他怕冷月担心,又道:“好在此处不缺吃的,我们慢慢想办法。”
二人动手细细探查,不放过任何可能有暗道的地方,忙活半天,依然一无所获。冷月本来以为很快可以出去了,此时颇有点心灰意冷,坐在地上怏怏的,坐了没一会,又开始敲敲打打,四处探查。
谢不言笑道:“怎么,你这么不想和我呆这,想出去么?先休息会吧。”
冷月动作不停,嘟囔道:“我是无所谓,可是……你的毒未解,如何耗得起?”
谢不言在曾云施针,服用护心丸后,这两天行动武功已恢复如常,自己都忘了中毒这茬,听她这么说,心下感动,微笑道:“是我思虑不周,请冷女侠不要生气。”
谢不言还待说话,一条藤蔓倏地从身侧窜过,又倏地收回,那怪人卷了一只老鼠到嘴里,嘎嘎咬着,五脏乱飞,皮毛满嘴。冷月和谢不言惊得说不出话,那怪人抬起了头,露出板结的头发后,眼窝深陷,憔悴不堪的脸,半只老鼠吊在嘴上,尾巴还在轻微晃动。与冷月对视片刻,那怪人忽然咧嘴诡异地笑了,露出满嘴稀稀拉拉,又黄又脏的尖牙,冷月吓得失声尖叫,谢不言两步跨向冷月,然而那怪人的藤蔓更快,卷住冷月的脚就往树洞里拖,冷月被拖着不住倒退,尖叫连连,谢不言正待挥刀斩断藤蔓,那怪人的动作却戛然而止。藤蔓倏地再次甩出,卷走了在混乱挣扎中,从冷月衣襟中露出的星星玉佩。
那怪人看着玉佩,又入定了一般,但涣散无神的双眸中,似有微光闪动。
谢不言心念一动,摸出月牙玉佩晃了晃,藤蔓倏出,又被他卷了去。
谢不言走近,蹲下:“你……是李天涯?”声音略略发颤,混杂着期待,紧张和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