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几日,冷月心下总是惴惴,一听到人声便避让路旁,怕是有人来追自己回去。
可一直到了安徽境内,都没人追来,冷月心下既开心兴奋,又略微有些伤感,对父母来说,大概她在不在谷中,差别也不是那么大,冷星应该会想她,张宗泽?去他的张宗泽。
漫无目的地游荡了月余,都说江湖风波险恶,冷月本已做好一路厮杀搏斗的准备,哪知却平静无事,心想道听途说的话总是言过其实。
她饿了就吃累了就找客店休息,沿途看山看水看苍鹰翱翔,颇为惬意,只觉样样都透着新奇,件件充满趣味,谷中单调沉闷的生活已恍如隔世。
这一日到了黄山,人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
在黄山游览了七天,果真清幽险峻,令人心旷神怡。
下得山来,在山脚下一处茶馆歇息。
茶博士甩着茶巾热情如火地招呼着:“姑娘,您里面请。”
冷月笑道:“劳驾,一杯茶。”
捡靠窗的位置坐了。
刚落座不久,便有两名年轻女子进门,一人身着白色道袍,手执一柄拂尘,颇有仙风道骨之姿,另外一人也是身着白衣,手持佩剑,却是俗家打扮。
茶博士更加热情了,连甩茶巾把桌子擦了又擦:“里面请,里面请。”
二人在冷月旁边的桌子坐了,要了茶和点心糕饼,她们压低声音说话,但冷月耳朵极灵,听得清清楚楚。
那道姑道:“休息会便继续赶路吧,我们须得在六月中旬前赶回杭州,才来得及参加比武大会。”
白衣女子道:“这比武大会只是盟内切磋,来不及参加也罢。”
那道姑道:“参加比武大会倒是其次,有机会见到不言公子呀。”
白衣女子打趣道:“你是道姑,还看男色,稍微收敛一点成不?”
那道姑道:“道姑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规定了道姑不能爱美了。有诗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光是为了修道,主要还是没遇到合适的美色……啊不,男子。要是不言公子愿意娶我,我立马还俗。”
白衣女子忙不迭捂她嘴道:“小声点小声点,被人听见了,败坏我们一叶宫的名声。”
顿了顿又笑道:“不言公子已经和少宫主订亲了,你还是专心修你的道吧。”
冷月寻思,这一道一俗可真有趣,道不像道俗不像俗,一叶宫倒是偶有所闻。
那道姑拈了块糕点在手上,悠悠地道:“哎,无趣。叶知秋要不是仗着宫主给她撑腰,拿什么和我抢不言公子。说武功武功不及我,论美貌更是不及我万一。”
白衣女子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咳半天方道:“这样胡说八道也不怕闪了你舌头,回宫了你还敢这么张狂不。”
喝了一口茶,那道姑又道:“我们与沧海派过往并无交情,这次宫主却派我们千里迢迢去送信,你说是为了什么事。”
听她说到沧海派,冷月神色一凛,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不记得在谷中的时候见过她们,也许是她走后才去的。
那白衣女子招招手,凑近了小声道:“还不是因为巫山教日益壮大,巫山教主更是神出鬼没,江湖传闻一大堆,谁也没见过真人。
宫主说,我们正教门派得联合起来,共同对敌。”
说完左右瞄了瞄,摆摆手续道:“这地方不适合聊这些,说不定旁边桌上就是巫山教耳目。吃完赶路要紧。”
那道姑喜笑颜开:“对对,见不言公子要紧。”
二人不再说话,吃了些糕点,匆匆出店,纵马而去。
这巫山教名气颇大,冷月经常听人讲,行事神秘又邪乎,偶尔出来杀个人灭个门什么的,只知道其总坛设在巫山,其它一概不知。
尤其是巫山教主,江湖有他的传说,却从没有人见过他,是胖是瘦是高是矮甚至是男是女都没人知道,还有人说他是个妖怪,跟他一对视便会被勾了魂去,小时候冷月和冷星不好好睡觉,大人有时便吓唬说小心巫山教主把你们抓走。
冷月喝完茶走出门来,心想人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向来是烟花阜盛之地,听那两女子说六月中旬有什么江南盟的武林大会,左右无事,不如去杭州游览一番,顺便看看有没有法子混进去瞧瞧热闹。
向茶博士问明了路,便骑着青驴得得地朝杭州方向去了。
不一日入了杭州城,但见行人比肩,处处笙歌,好一派繁华景象。来到西湖湖畔,芳草长堤,此时正是六月初,接天莲叶,映日荷花,确是不负天堂之名。
这日照常上酒楼吃饭,虽是单身少女,店家也见怪不怪了,杭州城最近这样的行人太多了。但店家见这少女面若桃花,唇未启而含笑,招呼得越发殷勤了,笑着把冷月迎上了二楼的雅座。
冷月让店家推荐了几样杭州的名菜,见旁边桌上已经有位少年,点了满桌的菜肴,右脚踩在凳子上,晃晃悠悠地一杯杯喝酒,甚少动筷。
这少年约莫十八九岁,一身黑色锦衣,上面镂着暗纹,用料颇为华贵,头发用一根红绳闲闲地束了一个马尾,此时喝了些酒,已略有醺醺之意,白皙的脸颊和耳垂都爬上了一片嫣红。
那少年感觉到了冷月的目光,转过头来举杯致意,冷月颔首回礼。
那少年开口道:“姑娘也是一个人吗?你看我这满桌的酒菜,不如过来同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