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婉除了不能自由出门,以及要早起去站规矩有点难熬,其余时候她觉着还算好过。
每天早上,燕婉硬着头皮去老夫人屋里,宴南归最近没来,老夫人照样不搭理她,赵姨娘只围着大小姐转。
没有人关注,燕婉反而松了一口气。
以前在大厨房打杂时,她每天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都是定数,虽然收入少却没什么烦心事。现在成了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吃喝拉撒都有人伺候,她反而觉得束手束脚。
这几日犯了馋病,燕婉让冬梅花几百个钱托人去外面买来烧烤炉,又花钱托厨房帮准备烤串,每晚在廊下冬梅负责烤,然后两人一起吃。连着吃了几日烧烤,她上火了,嘴里长了个泡,脸颊微肿。
这日一早,燕婉照例在老夫人跟前伺候,按照以往的步骤,燕婉跟在张妈妈身旁伺候老夫人,但老夫人今日打她进屋起,就连连皱眉。
好不容易熬到流程结束,赵姨娘带着两个奶妈抱着大小姐出门去园子里玩。
燕婉想跟着告退,老夫人喊住她。那阴鸷的眼神,像是即将要把她大卸八块。
燕婉仔细回想最近自己有没有犯了哪一条规矩,想了半天,一无所获。头越垂越低,后面干脆装王八,心里盘算着今晚的果酒要不要加冰。
老夫人心里不得劲,对她千依百顺的孙子昨日破天荒驳了她的话,孙子说要去江南城。江南城离崇州远隔千里,这一去不光坐马车,还得乘船,土匪水匪不知繁几,家里就一根独苗,他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路上有个闪失,她还怎么活!问他去江南干什么,他把当今的局势说给她听。他说江南鱼米之乡,那边有靖江王百万王师,是最安全的地界。
老夫人劝他不急着去,等娶了夫人生了孩儿,再去也不迟。他却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崇州成亲,到时候动乱一起,妻子的娘家牵扯众多,何必拖人下水。
他句句在理,老夫人不得不退让。不娶妻,那得生子。赵姨娘生养过,再生也容易。然而当她提出让赵姨娘跟着他去,他马上驳了回来。他说,“孙儿想让燕姨娘跟着去。”
老夫人觉得赵姨娘年纪大,会疼人,知冷热。但是孙子不松口,只回答她道:“若不让燕姨娘跟着,孙儿单独带那妓子一起去,若是妓子怀了身子,祖母认不认?”
这话是在逼她!老夫人气得要朝孙子扔拐杖,被张妈妈等人拦住了。
回想他那欠揍的样子,老夫人仍然生气。自己亲手教养的的,自己清楚,断不可能是临时起意。他选择燕姨娘必有缘由,他不说,她也要了解仔细。
昨日老夫人叫林妈妈来问话,林妈妈却说,燕姨娘并没有去前院寻过少爷。
既不是燕姨娘主动,那就是孙子那边的问题,这两个几乎没有接触过,唯独那日早上见过一面。
难不成那日早上他就动心了?
老夫人生平最怕孙子成了痴情种。正妻还没进门,钟情妾室就会乱了尊卑,会闹出家宅不宁。偏偏晏家惯出痴情种,宠妾灭妻的例子也不是找不出来。她自己当年就是受害者,亏的那个妾病死了,否则她还能不能生下孩子就难说了。
望着跟前的女人,老夫人想到自己年轻时受过的种种委屈,心里迁怒,她狠狠地拍了下茶几,语气严厉:“抬你做妾是我晏家迫不得已,如今少爷抬举你,不代表你可以随心所欲,去了外面需时时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妄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燕婉不明所以,眼看老夫人动了怒,燕婉立时服软,扑通一声跪下来,朝老夫人磕头:“奴婢从来谨小慎微,不明白老夫人指的是哪一点?”
老夫人却闭口不语,让她出去。
燕婉一头雾水,回去的路上不断和冬梅盘点这段时间是否有什么错漏,有没有犯了哪条规矩。
路过花园,赵姨娘就在边上的小亭子里,手里拿了朵荷花逗女儿玩,眼神却一直往燕婉身上瞧。
冬梅是个稳重的,知道不能让燕姨娘在外面露出弱势来,怕引来流言蜚语。她止住话头,劝燕婉回房再说。
直到关了院门,冬梅扶着燕婉坐到南窗边的睡榻上,倒热水绞了毛巾与她擦脸洗手,等她缓了缓,才又仔细问燕婉在里面和老夫人说了什么。
从头听了一遍,冬梅就放下心来。
旁观者清,冬梅一句一句分析着老夫人的话。“老夫人最重规矩,若是发现姨娘犯了规矩,必然立时就叫张妈妈过来了,张妈妈没来,那就是姨娘没犯错。”“再者,老夫人提到去外面,有可能近期姨娘要出门,而且是老夫人管不着的远门。”她三言两语就让燕婉镇定下来,转眼就把这事放下了。
过了两日,前院的林妈妈带着两个婆子过来,燕婉才知道冬梅猜对了,晏南归即将出远门,带着她一起去。
林妈妈朝燕婉行礼问好,接着拿出一张清单,一样一样和冬梅对,若是现有的,就让冬梅拿出来给两个婆子打包,若是没有的,便在单子上对应在边上画个小红圈。正午休息了一个时辰,接着又继续对单子。直到天色将晚,林妈妈才带着两个婆子回去。
宴南归花大价钱雇了镇远镖局的走镖队,共十八个人,都是曾经走南闯北经验丰富的师傅,定金已经让如松先行送过镖局,只等这几日安排好家里和生意,就能启程。
林妈妈回到前院,便先过来找他。遇见宴南归正在院子里打拳,林妈妈等他打完整套拳,才上前。
她递过去那张单子,里面画了很多红圈。
宴南归粗略扫了一眼,不置可否。喝了两口茶,他把单子正面朝下压在桌子上。食指轻点桌面,而后跟林妈妈说:“让她那个丫头跟着一起去,我们院子里,只如柏跟着我,如松留在家,您也好有个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