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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偏能惹恨长

“好啊,你先走一步,在黄泉路上等我吧。”楚妙君吐了一口血水,扬了扬手上的枷铐,“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你——”瑄王妃气急败坏。 楚妙君冷笑,“我什么?让你失望了,不但我死不了,慧儿也死不了,你就陪着你最爱的弟弟,下地狱去吧!” “在那里!” 一队官兵追来,瑄王妃见状想要挤入人群逃窜,却被楚妙君手疾眼快一把抓住。 “楚妙君!”瑄王妃被两人拧住手臂按在地上,嘴里不断咒骂,“你这个杀千刀的,你不得好死!” “是啊,我明知你狼子野心,还任由你摆布。”楚妙君面色清冷,“我早就万劫不复了。” 两人分别被押往不同的方向,这便是楚家姐妹,最后的诀别了。 允棠站在人群中,转身盯住楚妙君离去的方向,平声道:“小满,去告诉翟薛氏一声,楚妙君被流放了。” “是,姑娘,咱们去祭拜公主么?” 允棠摇头,“不,还不是时候,害她的人都已经伏法,可真正下杀手的,还逍遥法外呢。”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林侧妃站在门前,投来感激的目光。 允棠报以微笑,转身领着小满回到马车上。 “那咱们回崔府么?不让二姑娘出门,估计都快憋疯了。” “先去户部使卢英大人府上吧。” 吩咐车夫后,小满笑道:“女将能恢复出征,卢姑娘一定会感激姑娘的。” 允棠却笑不出来,“本应属于你的东西,莫名其妙被夺走多年,然后再还回来,你会心存感激么?” 还有后半句,她没说出口。 卢君的母亲,与她的母亲一样,无论做什么,都再也回不来了。 进了卢府,找了女使进去通报,允棠打量起屋里的陈设来。 楠木雕花的博古柜上,摆着各式样的香炉,金银铜玉,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柜前一条黄花梨木祥云纹的卷腿琴案上,放着一把古琴。 她不懂琴,单从品相上来看,这琴就不是凡品。 她也从不知,善骑射的卢姑娘,竟然还通音律。 条案上金丝铁线纹的香炉里着浓梅香,香味恬淡,令人心旷神怡。 正陶醉着,一个女声闯了进来,“你怎么来了?” 允棠笑,“好久不见了。” 卢君却没好脸色,抱臂道:“怎么?如果你来,是想看我对你感激涕零,那你可算是来错了。” “哎你——”小满看不下去。 允棠抬手制止,“我来,是有事相求。” “哦?”卢君来到楠木圈椅前,大喇喇坐下,“你堂堂郡主,要什么没有,怎么还能来求我?” “这件事啊,非你不可。” 卢君来了兴趣,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故作姿态道:“那你不妨说来听听,没准本姑娘高兴,就成全你了。” 允棠轻笑着坐下,“那,卢姑娘能否赏杯茶喝?实在口渴得紧。” 卢君一瞧桌上光秃秃的,登时来了脾气,指着门口伺候的女使,“你们,平日里父亲是怎么教你们待客之道的?来了客人连杯茶水也不给?” 允棠也不揭穿,当家姑娘没表态,还不知来者是敌是友,谁敢巴巴地奉茶去? 旋即轻笑道:“事关重大,还望卢姑娘听了之后,能保证不对其他人说。” “嘁!”卢君嗤之以鼻,“是你来找我的,还对我诸多要求。” 转眼见允棠一脸郑重,又道:“我也不是那长舌头的人,你放心就是了。” “好。”允棠身子往前倾了倾,“辽国使团在汴京,这件事你也知道吧?我希望你能把万俟丹引开,让他离开汴京,越远越好。” 卢君像是听了什么笑话,捧腹笑起来,“我说你也太瞧得起我了,人家好歹也是辽国皇子,据说是最有机会继承辽国皇位的,哪里会听我一个小娘子的话?再说,我们刚跟辽国结盟,好生招待也用不了几个钱,还能显得我们大气,赶人走做什么?” “因为不日,汴京便会生乱。” “生乱?”卢君笑容渐渐消失,低头一琢磨,“你是说,汴京近日里,莫名其妙出现的那些人?” “你也注意到了?” “嗯,虽然他们乔装,努力融入本地百姓之中,可口音,身形都做不了假。” 允棠压低了声音道:“具体会发生什么,我现在也说不清,我们虽与辽国结盟,可

若朝堂动荡,难保他们不会趁虚而入,届时辽军大肆压境,内忧外患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所以,你才要我引开他。”卢君英眉蹙紧,“可我与他并无交往,他如何能听我的?” 转念一想,“不对,你方才说,非我不可。” 此时有女使端了茶水上来,一时阻挡住允棠身影,卢君急得起身,两步来到她身边,“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允棠低头浅笑,果然一点就透,她没找错人。 “有些卑劣,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你还记得万俟丹求娶我的事么?” “当然记得。”卢君刚说完,便恍然大悟,惊呼道,“哦,你是打算,使美人计!” 其实,萧卿尘也想到了这一层,无奈他与万俟丹,两人敌对情绪太重,若由他开口,怕反倒起反作用。 但这美人计,却是她自作主张,要是被那个大醋坛子知道,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允棠垂眸,“美人不敢当,我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不能成,就要看你了。” 卢君嗤道:“这么不放心,干嘛不自己去?” “我还有大仇未报,走不开,我认识的人当中,你与我的身形最为相似,所以才来找你。”允棠顿了顿,“而且,离开汴京,也能安全些。” “我有能力自保。” “小小年纪,逞什么能,想想英国公吧。” 卢君微怔,嘴硬道:“我们年纪相仿,别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来。” “小满。”允棠将小满唤到身前,“过几日,等一切准备就绪,你就跟卢姑娘一起去。” “姑娘!”小满忙摇头,“我不走,我要跟姑娘待在一处!” 卢君明白允棠的意思,忙道:“我作她的打扮,最多能有七分像,再领了你,就有九分了。” “可是——” “别可是了,”卢君打断道,“我又不会欺负你,你怕什么。” 允棠弯起嘴角,“这么说,你答应了?” “这是国事,我自然会答应。只是”卢君忧虑道,“我想跟我外祖父说一声,毕竟他也是武将,还是要有些心里准备的。” 允棠轻点头,“只是不要打草惊蛇就好。” “放心,我有分寸。” 都官郎中辛图正苦着脸,揉着太阳穴,一旁典狱长垂手而立。 “那个瑄呃,那个楚氏,一直在叫嚷要见官家,见瑄王殿下,见方尚,反正就是谁都要见。” 辛图眉毛拧成麻花,不耐烦道:“见什么见?那是官家亲审,都是板上定钉的事了,你去告诉她,死了这条心,谁也不用见!” “哎呦!她那个嘴,一刻也不停歇,闹得我们头都大了,这官家有令,要她亲眼看着楚翰学行刑,我们也就不敢动她,生怕出了什么岔子呀!” “楚翰学是明日吧?” “正是。” 辛图摆摆手,啧声道:“那不过就是这一晚了,随她去吧!” 外面有狱卒来报,“辛郎中,瑄王殿下来了。” 辛图忙起身理袍,仓皇间瑄王大步流星已到了跟前。 “楚氏关在哪?” 典狱长忙伸手指路,“这边。” 瑄王转身便朝那方向过去,起初还急匆匆的,越临近反倒越慢下来,临到跟前,竟站下了。 楚妍君见到典狱长点头哈腰引路的模样,忙冲过来,“王爷,是你么?” 瑄王不作声,身影隐在黑暗里。 楚妍君换到最边缘的栅栏中间,额头抵在缝隙里,拼命朝外看,“我知道是你!” 典狱长见状,识趣地退了下去。 “王爷!”楚妍君伸出手去,“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瑄王心头一钝,这才缓缓向前行了几步。 烛火摇曳,混乱的光影映在他的脸上,面上的表情无法看得真切。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莹儿的事,是真的么?” 楚妍君一楞,“王爷来,就是想问我这个?” 瑄王抬头,心头似乎快要滴出血来,“我想听你亲口说。” “莹儿是谁,我不记得。” “那偶遇你落水,帮你摘纸鸢,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瑄王逼问,“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 楚妍君心如刀绞,“王爷!你我同床共枕十几

年,你感觉我不到我的真心么?” “我现在,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所谓母慈子孝,兄友弟恭,伉俪情深,似乎一切都是假象。”瑄王自嘲地笑了两声,“老天是在惩罚我,不该贪图皇位,好像一夜之间,我什么都没了。” “我虽是处心积虑,却是真心倾心于你,这么多年,我从未有过二心。” 瑄王沉默不语。 “弘禹和蓉儿呢?” 瑄王垂眸叹息,“我没让他们来。” 楚妍君点头,“也好,让他们记住我从前的样子吧。” 瑄王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印象中的楚妍君,总是衣冠整洁,仪态大方,她才思敏捷,总能想到他想不到的地方。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去,握住她的。 楚妍君眼泪断了线,“王爷,你真的没办法救翰学么?” 啪! 烛芯炸响。 瑄王不动声色抽回手,“你若对我是真心,就在天上保佑我得偿所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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