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了太监报时辰,喊着皇宫下钥,意味着各宫各户都到了入睡时间,不会再出来活动,整个皇宫陷入了一片寂静。
林暮这乾清宫角落的小厨房更不会有什么人来,最多来些孤魂野鬼,嗐,林暮一想到后脊发凉,嘴里开始念叨:“我是唯物主义者,无所畏惧,唯物主义者,无所畏惧……”
林暮过了这一阵子害怕劲儿,扯过来了放过期果子的筐,从里面挑着水果,构想着新鲜的造型。
今儿满月,万里无云的,光是月光都很亮了,林暮就只在床边立了一盏小灯,照亮这手上案板一角便够了。
林暮正自顾自切着哼着小调儿,切着水果。想着今儿满月,嫦娥是不是也在吃月饼呢,那就给她做个玉兔。
拿着小雕刀,用梨子刻好了第一只小兔子,林暮举起了透着月光观察着。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林暮的第一反应是有老鼠,立马静止了下来,仔细辨别着声音。
紧接着是木头转轴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是窗户的声音!
林暮当即熄灭了油灯,蹲了下来,藏在了桌子边上。
紧接着,嘎吱声更甚,然后一声噗通,有人翻窗子进来了。
林暮那一瞬间,真的是懵了,要是歹人,岂不是……
林暮只听着声响,一声嘎嘣的声音,是昨儿切剩下的黄瓜,好家伙,这人来了还先顺我一根儿黄瓜,想到这儿,林暮又是多了一份恼怒。
听着那人轻手轻脚的翻找声音,还是个斯的梁上君子……听明白那是个找吃的的人,林暮只等着那人赶紧走了。
谁知道,那人脚步声越来越近,直接走到了林暮边上,突然就是一声斥责一般的询问!
“你是什么人!”
林暮脑子一懵,死就死吧,直接拍案而起,双手握着刀,指着面前的人,
“不准动,再动我就杀了你,不,再动我就喊抓刺客!”
林暮一身宫女的装束,刀上沾着梨子的碎屑,面前是一堆各式各样的“小兔子”,来人也是卸下来满身戾气。
林暮则是借着月光,把面前这人好一阵端详。
这人就是梳着个大辫子,身上没有外衣,只穿着里衣,像是从睡梦中刚刚起来一番,不过……
“你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处,不知道已经宵禁了吗?”那男子英气中带着一丝稚嫩,就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的模样。
林暮也是立马接上话,“你……你…你才是什么人,乾清宫中还敢做梁上君子,你是来偷吃的,而我是在这里面练习技艺,真要声张出去,你铁定比我惨!”
林暮故作镇定的语气,似乎勾起了男子的兴趣。
“你是这儿的宫女?这…啊我,在乾清宫当差怎么没见过你?”
“我刚来不久,在这小厨房里待着,见不着我不很是正常吗?你又是哪个地方当差的?”你一问我一答,林暮丝毫不肯放松。
“我是伺候皇上房的,你做的什么吃的,给我一个。”
这话一出口,林暮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假意不情不愿地放下了刀,把面前装着兔子的盘子推了一把向前。
那男子饶有趣味地欣赏着面前的小兔子,有些是练习刚开始雕的,实在有些不好看,但那男子瞧了几眼,一口丢进了嘴里。
林暮实在没办法说出口的一句话憋在了心里没说,就是:“这都是烂梨子里切下来的部分,你拉肚子了可别怪我……”
那男子还同林暮打听着,这膳房里还有些什么可吃的。
林暮则是拿出来剩下的米酒,配着两个仅剩的鲜花饼放在了小桌上。男子坐在旁边小凳上大快朵颐起来,看上去很是满足。
“喂,这位公公,你要是吃完了赶紧走,等会儿天亮来人了,咱俩共处一室可说不清楚了。”
林暮这会儿说的话很是符合一个看重名节的古代少女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那男子放下杯盏后询问。
“你管我叫什么,这宫里,好奇会害死人的!”林暮的戒备心还是看上去很重,但也很合理。
在林暮的催促下,男子从来时的窗户原路出去了。送走了这位“梁上君子”,林暮则是一下子卸了劲儿似的,靠坐在窗边的墙角,默默喘着粗气。
按照这个朝代的说法,她刚刚就是在玩儿命,他居然玩儿当今的皇上。
是的,刚才的那个男的,十有八九,不,应当是十足把握,就是当今的皇上。那个勤俭但又敏感果断的万岁爷。
打从林暮看他第一眼,就已经猜到了。热衷于逛街购物的她,一眼看出了反着月光光泽的那件素色的里衣是丝绸做的。
这整个乾清宫,二十来岁,面容俊朗,半夜翻墙偷吃的还毫无惧意,穿着一整身月白色的丝绸里衣的人,阖宫上下仅此一人。
他开口几句话里结巴说“这”后有改成了“我”,想来他是想说——“朕”。
林暮平复着心情,复盘着自己刚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她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心无城府,待人真诚但保有戒心的普通小宫女的形象。
皇帝身边各种各样的人很多,对着皇帝卑躬屈膝,又能得多少好呢?
戳开了自己也就是个小厨子,做点儿小玩意儿皇帝能吃个高兴,就能捡着个好。可要是抓住了这次机会,和皇上产生出独有的相处模式,更甚者产生情谊,那就不一样了。
林暮一想着自己就这么利用了一个二十多岁没见过世面的小男生,就有些个不自在。
但是另一边想着,这个“男生”,一手搭起来了字狱,后面会坑不少的清官人,也是造了不少冤孽,利用一下他又怎么了?
再不然,也就是个纸片儿人,纸片儿人,最多是个好看的纸片人儿……又回想了一下第一眼,月光下的那个身影。
嗯……也就是个身材还不错,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纸片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