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领先我们一个时代,你跟着高兴个什么劲?”仲仁撇嘴道。
马格脸上的兴奋依旧没有消退,双眼瞪到最大:“你们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这座庞然大物,这对灵气的极致运用,人对自然的完美驾驭……”
“我澄清一下,”仲仁朝一脸不解的席朗尔和何常挥手示意,“马格将军平时也是这样的,他是一介莽夫,脑子不太好使。”
席朗尔有些担忧马格将军的精神状态:“你要不先休息一下?”
“我不需要休息,我精神头正好。”
马格摆摆手,谢绝了席朗尔的好意,他把目光投到可能唯一会认真听他说话的何常身上。
“在这之前,我见过最高最快的船,是我们魔人自己造出来的「渡鸦号」。那时我们在海上风驰电掣,快速通行于各大海域陆地,将我们给人类的恐惧与压制带去大陆的各个角落。”
“「渡鸦号」同时也是我们最后的骄傲,当人类军队试图沿着海岸线驱逐魔人族时,渡鸦号在近海与他们周旋了数周,为魔人族集体撤退到魔人岛,魔主布下毒瘴守御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马格略带伤感地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在魔人逐渐衰弱的年代,他也是那场庞大战争的亲历者之一。
他讲述「渡鸦号」用的一直是怀念过往的口吻,仿佛那昨日震撼世间的辉煌如今早已不值一提。
“这艘「天道号」隶属于沿海地区「京海国」,本来是一艘货船,经过改造变成了客货两用船,其实明面上已经是一艘观光船,专门服务想去魔人岛登岛观光的富家子弟们。”
席朗尔甚是不解:“去魔人岛观光?那里除了瘴气笼罩的山谷和废弃的哨站,什么都看不见,这有什么意义?”
“意义大了去了,”马格一脸凝重地说道,“前往魔人栖居的岛屿观光,回去后对外说是探险和远征,以此履历,在朝政上平步青云的大有人在。”
何常点头,明白了马格的意思:“做点表面功夫,回去后成为大家口中的英雄,毕竟他敢无视风险,去敌人的地盘上走一遭,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差哪有他这般魄力?然而他们想不到,所谓的冒险消耗的代价仅仅是一张船票。”
“大人明鉴。”马格知道找到了知音,投去感恩和赞许的目光。
“可以啊马格!几日不见,你都学会动脑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席朗尔皱着眉头:“越说越远了,你刚刚明明还在说「渡鸦号」、「天道号」的,怎么突然讲到观光旅游去了?”
“道理是相通的,”马格失落地说道,“「天道号」是以灵气为源,通过某种特殊的手段催动产生的动力,不仅速度是「渡鸦号」的十倍之多,行驶的过程中四平八稳,遇风不偏,遇浪不颠,在我走出毒瘴谷前,我压根无法想象世上有这样的船存在。”
“我想这也意味着,现在的魔人根本不是人类的对手,如若不是毒瘴谷的存在,或许魔人族早从这个世界上被根除了。”马格看向何常,涌起几分心酸:“您知道那些游客是怎么形容魔人族的吗?他们会对着毒瘴谷的方向比手划脚,说魔人是被圈禁起来的狗。”
何常或许能理解马格先前的激动从何而来,他是一介莽夫,对强大的工具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内心倾向,仿佛挥舞这项工具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但一想到这项工具针对的对象正是自己,怅然若失的心情油然而生。
“实力不足,被人骑脸嘲讽也难免。”何常如是说道。
“不是,这你也能忍?”仲仁气得来回踱步,“这帮人类目中无人!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
席朗尔冷冷地补上一句:“你凭什么?凭你灵士级的实力?”
仲仁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肩膀立马垮了下来。
他的嘴倒是一如既往的硬:“那你说怎么办!”
席朗尔也不知道,他听见马格形容天道号的描述,也让他隐隐产生了一种「根本无法与人类抗衡」的心态。
其实马格的话只说了一半,不过剩下的暗喻也非常容易理解。
遥想一百年前,何常最后一次从睡梦中苏醒,出山后发现世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类不仅有了建造高大的帆船远航的能力,同时在各地发生的大大小小战争中,也使用类似火炮般可怕的武器。
如果说这些仅仅是人类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诞生的产物,那么他们此刻所站立的这艘船便是一个预兆。
当人类把灵气与工具融合,能打造出无声且平稳航行的船舶,那么当人类把灵气与武器融合呢?
何常赶在气氛变得低沉前问道:“马格,你来这边一个多月,知道有谁能将海水转变成淡水,或者哪里有卖耐碱作物的地方吗?”
席朗尔和仲仁也跟着清醒,不管人类已经变得多么强大,魔人族想要生存下去的期望永远不变。
他们不应忘记此处出发的目的是什么!
马格思考一番,缓缓地摇起头来:“海水变成淡水,我是没有听说过,我们的船只整日航行在海上,人类喝的淡水都是一开始在码头补充的。”
席朗尔追问道:“那陆地上的人呢?他们喝的淡水哪来的?”
“大江大河的分支啊,或者雪山融化的积水,大陆这么大,怎么可能会缺淡水?”
席朗尔沉默了。
何常也托着下巴思考:“看来海水变成淡水这条路走不通,我们是只有海水没有淡水,他们是淡水管够,没道理把主意打到海水身上。”
仲仁接着说道:“那岂不是只有耐碱作物这一条路走了?”
马格不太乐观地说:“这恐怕也难吧,反正我在京海国中几乎没看过人种植庄稼,他们都是历代捕鱼打捞为生,小的家庭近海围捕,大的家族联合起来造船出海,每一次捕捞都是大买卖。”
“得,”仲仁靠着货箱坐下,垂头丧气地一摊双手,“两条路都走不通,咱们注定是活不下去咯!”
“话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何常摇摇头,认为事情一定有转机,只是他暂时还没想到。
伴随着船体外有规律的海潮声,他心头慢慢升起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