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虞到底是把柳如岚的话听进去了，吃完了最后一盒便停药了。没过多久，便被诊出了喜脉。 “到底是年轻，这么快就把身子养好了。”徐修容的话听起来有些酸溜溜的，燕虞看过去，却见她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意有所指。 燕虞笑了笑，没有回答。 自打知道了徐修容的手段后，她秉持的多说多错，少多少错的原则，很少开口搭腔了。 皇后面上也难得的有了一丝笑意，“近日来喜事不断，吾已同圣人说了，预备在七月初九办一场赏花宴，给诸位妹妹都松快松快，各家夫人小姐也可以递牌子入宫一同参加。” 此言一出，在座的所有妃嫔都兴奋起来了。 皇后的意思很明确，首先，这场赏花宴皇帝回来，虽然可能只是出现一下，但对于一些平日里无甚宠爱的妃嫔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其次，对于一些出身高贵的妃嫔来说，这还是一个与家人见面的机会，毕竟皇后都说了可以递牌子，那么一般都不会被拒绝。 皇后这一手，可以说是给所有人都送了个大大的好处，而她自己，自然也收获了好名声。 不过燕虞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她已经怀孕了，又有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当靠山，本身也有圣宠在身，自是不在意什么赏花宴面圣的机会的。而她的父母兄弟都远在广陵，自然也没法入宫。 燕虞回了瑶华宫，便见夏莲来报，“娘娘，尚宫局的李女史送了信来。” 是父亲写来的家。 燕虞打开一看，先是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面上不由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来。 一旁的夏花见了，便拿了块软垫来，扶着燕虞道，“娘娘坐下看吧。” 燕虞坐了下来，这才将整封信细细地读了一遍。 燕道知在信里先是提了一句燕霄今年准备参加乡试，随后便开始说幼弟燕霁的事情。 燕道知说，燕霁敏而好学，慧心灵性，颖悟绝伦。燕虞入宫后不久，也就是燕霁五岁时便提前开蒙，自此展现了他的绝世天资。 靠着大嫂赵灵微的父亲赵巍的关系，燕家请了大儒钟逸赟亲自教导燕霄，因燕霁好学，便请钟逸赟提前给他开蒙。 钟逸赟在考校了燕霁一番之后惊为天人，夸赞他“天才踔发，逸气横出。龙骧鹏抟，不可控执。” 在教导了燕霁一年多之后，也就是今年二月，便鼓励他参加了童生试。如今县试、府试都已经结束，燕霁顺利通过并且夺得两次案首。 若是接下来的院试也得了案首，那便是‘小三元’！ 要知道，燕霁今年才七岁！ 燕虞放下信，回忆了一下前世自己真正的小时候，七岁的时候还在和小学同学一起玩过家家，而她的弟弟，已经通过了中考，并且还拿下了市状元！ 这就是普通人和天才的差距吗？燕虞感叹了一下。 信里燕道知还说，对于要不要紧跟着参加明年八月的院试，产生了分歧。主要是钟逸赟都认为燕霁年纪还小，还需要再沉淀一二，明年就去参加院试太着急了。 但燕霁自己有着强烈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通过院试，并拿下案首。 燕道知在信里问了燕虞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不能劝劝燕霁。 因为他和钟逸赟一样，担心浮名与赞誉令燕霁心生虚骄，须知恃勇者乱，乱必亡；恃才者凌，凌必伤。 燕道知希望燕虞能劝劝，是因为燕虞小时候，和燕霁的关系还不错。 虽然一开始，因为母亲高龄产子伤了身子，燕虞有些迁怒，不是很喜欢燕霁，但燕霁却很喜欢她，从能下地走开始，就喜欢粘着燕虞。 以至于他开口说的第一个词，居然是燕虞的名字，‘虞娘’。 对于这样一个可爱乖巧的小跟屁虫，燕虞也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而且燕霁非常会看人脸色，还特别会哄人，家里上到爷奶，下到小丫鬟，没有不喜欢他的。 当时燕玲已经出嫁，燕霄在刻苦读考取功名，母亲身体不好，燕虞自觉身为姐姐，便担负起了照顾燕霁的责任。 其实那个时候，燕霁就已经些微地展现了自己的天赋了。 燕虞在家中的时候，比较放松，说话做事偶尔会带一些现代的小习惯和词汇。燕霁很快就能理解这些词语的意思，并且能够迅速地融会贯通，运用自如。 而且，燕霁不像燕虞，因为会担心自己‘不像个古人’说话反而有些拘束，他学会了那些现代词汇以后，觉得很好用，便常常使用。 有时候，燕虞恍恍惚惚会觉得，燕霁比她
还像个穿越者。 得益于现代的教育普及，和相对发达的教育水平，燕虞听过不少关于‘天才’的新闻，也看过很多有关于此的研究。 虽然燕道知来信是希望燕虞劝劝燕霁，但燕虞却觉得，她其实应该劝劝父亲。 何谓真正的天才？有能力判断不确定的、有害的和矛盾的情况的，就是真正的天才。很显然，燕霁具有这样的能力。 一个具有天才的禀赋的人，绝不遵循常人的思维途径。天才的特点就是不让自己的思想走上别人铺设的轨道。 “拿纸笔来。”燕虞对夏花道。 广陵，燕府。 “郎君，宫里来信了！”张伯敲了敲门，屋里燕道知应了一声，张伯便推开门走了进去，恭敬地将信递了上去。 燕道知展开信，读完后怅然叹道，“才大者，望自大；人所服，非言大。”他转向张伯道，“去请钟夫子来。” 因距离乡试的时间很近了，为了方便教学，钟逸赟如今是住在燕府的。 很快，张伯便带着钟夫子来到了房。 “不知燕郎君有何指教？”钟夫子拱手问道。 “钟夫子，或许，被浮名和赞誉蒙住了双眼的人，正是吾等啊！”燕道知将燕虞的信递了过去，“正如惠娘娘所说，吾等被所谓‘小三元’蒙住了双眼，却忘了，若霁郎明年应考，中了自然是好，若是不中，不是正好让他能够静下心来，以求自谦吗？” 钟逸赟看完了信，久久没有言语。 当初他考校完燕霁，便认定了他是不世出的天才。此后便一直满怀激动之心，认定自己将教出一个经天纬地的人物。 因此在燕霁以七岁稚龄参加县试和府试之后，他便一心想要燕霁夺得‘小三元’之名，甚至是‘□□’，以期六元及第，而成古往今来第一人。 也因此，他强烈反对燕霁参加明年的院试，就是因为他得知苍梧院现任山长韩长风之子韩承轩明年将参加院试。 钟逸赟本身就是苍梧院教出来的，他深深地知道院的实力。 韩承轩今年十三岁，亦有天才之名，两年前参加了县试、府试同样均录为案首，只不过他在考上童生之后，没有立即参加院试，而是潜心读了两年，准备参加明年的院试。 现在看来，确实是他有些入障了。阻止燕霁参加明年的院试，不是为了他好，而是为了钟逸赟他自己的名声。 他放下信，叹了口气道，“惠娘娘虑事周密，见微知著，果是个聪明人。聪明之所贵，莫贵乎知人，吾不及惠娘娘多矣。” 燕道知安慰道，“夫子何必妄自菲薄？多闻而择焉，所以明智也。如今时机尚不算晚。” 他对张伯道，“去将霁郎叫来。” 燕霁来了以后，对着父亲和钟逸赟行礼，“见过父亲，见过钟夫子。” 燕道知也不和他打哑谜，开门见山道，“吾给惠娘娘写了信，希望她劝劝你，但惠娘娘却信任你，反而劝了吾与钟夫子，不应阻拦你。” 燕霁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他已经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燕道知继续说道，“故而吾刚刚与钟夫子商讨了一下，同意你参加明年的院试。望你不要让惠娘娘和吾等失望。” 燕霁闻言，昂首挺胸道，“阿耶、钟夫子放心吧，我定不孚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