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茫茫,下了整夜又一个上午,到午后才稍稍停歇。 一辆马车沿着厚重雪道自北而来,积雪在车轮碾压下发出“吱呀”的轻微声响。 突然间,马蹄急踏,马儿嘶鸣声响起的同时,马车也重重一震。右侧的车轮拐离车轴,轴木因车势打滑而啪地断裂。 车厢里顿时惨叫连连,一直到马车停下才终止。 陆晚菀顾不上手肘撞着车窗的疼痛,拨开四散凌乱的物品,爬到车门口。 “马车怎么样,还能走吗?” 一开口便吐出圈圈白雾,她几乎还能听见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 但现在可不是矫情的时候,陆晚菀强忍下来,看了眼轴木,眉头微皱。 关于马车构造她是不懂的,但她眼下家产微薄,一半银钱几乎用来换了这辆陈旧的马车,以及聘用这位据说十里八乡赶车最快最稳的车夫,剩下一半就是她所有盘缠了。 “车上有替换的轴木,”车夫回道,搔了搔头,“就是要费些时间。” 能修就行。 陆晚菀摸着袖中仅剩的银子和几块灵石,松了口气。 她回身打开翻倒在车厢角落的大木箱,从中翻出一件破旧的软毛大氅披上,这才跨出车厢。 迎面就是一阵刺入骨髓的寒风。 陆晚菀拢紧大氅,找了个离小道不远的平坦大石块坐下,捶捶腰敲敲腿,恨不得现场给正在修车的车夫表演一套广播体操。 可惜也只是想想,这具身体的情况跟她上辈子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坐了这半天马车,就已经让她四肢僵硬,更遑论这一天一夜的大雪,她都担心一脚踩进雪里还有没有力气再拔出来。 陆晚菀心里忍不住又一次悔恨,早知如此,她怎么也不会去买那本破。 没错,陆晚菀正是穿而来,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一本烂大街的师兄妹虐恋修真。 是陆晚菀某天下班闲逛时,从地摊上淘来打发时间的二手货。虽然情节狗血地淋漓尽致,可作者笔还算不错,所以她从头到尾看完了。 中的男主是修真界最大门派凌霄宗的首席大弟子,女主则是男主的小师妹,两人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可是我已经娶妻所以我只能虐你。经历过一系列虐身虐心的老套桥段,最后由于原配作死,二人成功he。 没想到的是,一觉醒来,她竟然穿了!还穿成了这本中男主角的原配夫人,一个生来体弱,性格却暴戾顽劣的恶毒女配。 一瞬间她真的有死一死再穿回去的冲动。 可是谁也不能确定死了就能穿回现实世界,万一穿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置身在某第x号人形烤箱里呢? 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也就罢了,但她一点都不想立体声环绕体验好吗! 于是乎,万分心累的陆晚菀强迫自己努力回想完整本的内容,努力在夹缝中求生存,能苟多久苟多久。 很快她发现穿这事这也不是无迹可寻,毕竟陆晚菀和陆菀菀这两个名字,那可是穿必备要素。 中的陆菀菀是修仙界四大世家之一陆家家主的私生女,生母早早亡故,却因陆夫人的强势,从小就被扔在天穹洲的一处贫穷村落里生活。整日酗酒脾气暴躁的养父,表面唯唯诺诺私下恶言相向的养母,恶劣的环境养成了原主偏执恶毒的性格。 更让陆晚菀咬牙的是,这位原主还是个不折不扣恋爱脑。 她因为受不了在村子里的生活,想办法联系到了生父,也不知陆家是着了什么魔,竟就这么堂而皇之把原主接了回去。 后来陆菀菀才知道,原是凌霄宗不知为何瞧上了她,有攀上凌霄宗的机会,陆家自然乐不颠的就把她送了过去。 这一送不要紧,结果陆菀菀这个恋爱脑竟然还对男主角一见钟情,自此开启了作死之路。 男主对她避之不及,也因此被魔族趁机钻了空子,整出一系列的麻烦事来。 剧情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男主终于受不了,亲手将她推入万魔冢,最终落了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也是讽刺,原主直到狗带,都没搞清楚男主为何要娶她,这也成为了作者在中唯一一个挖了却没填的坑。 看时,陆晚菀只觉得爽就完事了。恶毒女配什么嘛,日常作死也是应该的。她要是没有尽情做坏事的身份,那作者还怎么写下去。所以原主最后落了这么个结局也是罪有应得,毕竟确实因为她死了不少人。 但眼下这事掉到她头上,她只想说:狗啊!男主你真是狗啊! 不喜欢你娶回来做什么! 而她穿过来的时
机不早不晚,正是陆家传来消息要接她回去的当口。 陆晚菀简直要无语问苍天。 她一个社会主义五好青年,难道就沦落到成为男女主之间的夹心饼干吗? 那她必然不能甘心。 综上所述,才有了眼下她茫茫雪地千里私逃的戏码。 陆晚菀还在脑中回忆剧情,忽然一声炸裂般的巨响猛地从天际划过,惊得车夫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连带手里的轴木都掉到了地上。 难道是陆家的人发现她跑了? 陆晚菀抚了抚因受惊而躁动的心口,下意识仰头去看,然而她看见的并不是想象中空中飞人的场景,而是一大片连珠炮似的雷光电影。 震耳欲聋的炸雷,伴着闪电,只一划落,天空便撕裂出一条条光痕。 一团狂风与雷光交错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接着便是一道落地的声音。不是安安稳稳轻飘飘的落地,反倒有些像某个重物被狠狠砸到雪地上的“砰”一声。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按照陆晚菀阅无数的经验来看,她现在应该赶紧、立马、头也不回地从这个地方跑开。 脑中思绪无比清明,却阻止不了自己的视线在无意识间已经挪了过去。 不远处,白茫茫的草木都笼罩在一片朦胧雾气中,那些雾,像数条小溪流动、起伏,一点点飘散开来,滑过她的身体,甚至穿越过去。 它的源头,也就是雾气最浓的部分,来自于巨坑中的…… “咦?好大根的黑木头,这是……雷击木吧?” 林径里极为安静,除了车夫大惊小怪的惊叹声,就只有陆晚菀自个儿急促的呼吸声。 但,雷击木? 听说这雷击木在凡间还挺值钱,要不就捡回去卖了换点钱? 陆晚菀拍了拍胸脯,指使车夫赶紧换轴木。等再转头看过去,坑里雾气已经散开许多。 她吃力地扶着落尽绿叶的树木,一步一步往前拖着走,很快被淡淡雾气包围。 雾气并没有让她感到不舒服,似乎还能轻易驱散掉冰雪的寒意,让她冻僵的手脚温暖许多。 陆晚菀忍不住舒服地叹了一声, 但,那坑里又哪里是什么雷击木。 “怎么是个人……” 得了,还是麻利点走吧。 她正要转身,眼角余光掠过巨坑,忽地被那人身上的东西一闪,不由拉回了视线。 那是一块玉雕的令牌,本身呈现浅蓝色,边缘饰有华丽繁复的纹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玉牌正中央,端端正正雕刻着“凌霄宗”三个字。 好家伙,这是凌霄宗的令牌吧! 陆晚菀迅速回忆了一下剧情。这个时间,男主理应正在某个秘境试炼,秘境没有闭合,绝不可能出来。 那么眼前这个,就肯定不是男主了。 乖乖隆地咚~什么叫做瞌睡递来枕头,癞子头上抓痒? 求之不得啊! 没错,她跑路也不是瞎跑的,最终目的地,就是马上要广开山门招收弟子的凌霄宗。 她就不信能有人想到她会自己送上门,如此既可以避开剧情走向,又能学点修炼之法,哪怕只做个外门弟子学点皮毛,也能活他个百八十年的,这波不亏不亏。 这么想着,陆晚菀才缓缓蹲下身去,仔仔细细瞧了瞧坑里的人。 唔……是个男人,目测身高大约得一米八朝上。 发丝如墨,却被雷劈得长短参差不羁,发梢还有不同程度的烧焦卷曲。 他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左边的身子有个很长的伤口,从锁骨一直到左胸下方,隐约可见血肉模糊的惨烈。 焦黑的一张脸,根本瞧不清面容,但应当是极年轻的。 不对,应该说这人保持的状态应该是一个年轻人的状态。毕竟在修真界,你看他表面十八,也许实际上他已经是一百八,甚至一千八的老东西。 他是死?还是活? 陆晚菀伸出食指到他鼻下,不出所料果然探得一丝温暖气息。 我滴个乖乖,被雷劈成这样还不死,修真界也太玄幻了! 那不如,就先借她用一用呗? 那厢车夫方才修好马车,便被陆晚菀喊了过去。 他仔细打量了男人面目全非的一张脸,犹豫了下:“真的要把他搬到马车上?” 瞧这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万一死在马车上,多晦气。 “搬
,”陆晚菀忽地一笑:“搬回去就是我夫君了。” “???” 车夫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眨眼,却见面前的小姑娘已经撸起袖子,正准备手脚并用地往坑里爬。 这个爬是真的爬。 陆晚菀还没开始修炼,身子骨又差,伸出的脚尖点啊点的,转头看见车夫仍呆愣在一旁,忙收回脚,从袖口里摸出碎银晃了下。 “把我夫君搬上来。” 车夫嘴角不由抽搐了下。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么个病弱的小姑娘,口味可真是…… 够独特的。 陆晚菀自然没空去管车夫是怎么想的。等上了马车,她解开大氅,从大木箱子里翻出一条帕子,犹犹豫豫地,擦了擦男人的脸。 很显然,擦不干净。 男人似乎察觉到什么,从眉心开始,皱出深刻的折痕,但双眼还是紧闭着。 陆晚菀瞧着手下那张依旧惨不忍睹的脸“啧”了声,哼哼道:“太黑了,好丑。” 话才落下,一双乌黑的眸子便对上了她的眼,凛冽的目光杀得她措手不及。 陆晚菀惊了一跳,腿一软,当即跌坐在了他面前。 下一瞬,抡起的手掌便拍到了男人脑袋上。 “你个老东西,还敢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