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的景从雪覆枝头到嫩芽抽枝，时间就这么一日日的过去，转眼三月之期已到，我需进宫递交皇上罚我誊抄的《女规》。我在宫女的带领下见到了皇后，她今日穿着打扮虽不像上次接风宴上那般正式严肃，也还是主打一个雍容华贵，头簪凤钗，耳戴东珠，她旁边还站着一人，看那妆扮应也是位嫔妃，我未曾见过，她也带着满满上位者威仪。 皇后让我将写的这些呈上去，随后就让小宫女放到一边，尉迟安三个月心血，她看都不看一眼，倒是站着那位娘娘说了句：“皇后娘娘，沈小姐抄了这些，你也瞧瞧。”其实她大可不必多这嘴。 “那就拿过来给本宫瞧瞧吧。”说完又招呼刚刚的小宫女将我那一打《女规》拿了回来，她粗略的翻了几下道：“怎么本宫瞧着这字迹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呢。” 本着抄都抄了不浪费原则，将我胡乱抄的那几张也放了进去，可我给尉迟安用来临摹的那篇却是工工整整写下来的。未料到皇后眼细如针，只得一脸坦然道：“回皇后娘娘，有些是臣女半夜犯困所抄，所以字迹也略微有差别，臣女已然知错，这几月在府中日夜誊抄这《女规》。”我还小小的夸大了些。 “哦？既是日夜奋笔，必定不止本宫手中这些，不若待会儿让翠儿与你一同回沈府取来。”皇后脸上并无波澜不似玩笑，像是真的在认真与我讨论这件事，她可真是个老狐狸。 正当我不知怎么回答时，一阵笑声缓解了我的尴尬，是一直站在皇后身边的那位不知名嫔妃，她笑了好一会儿终于道：“姐姐，您就别逗她了，瞧给这丫头吓得，要臣妾说啊，这沈小姐打得好，这始乱终弃之人就该打。” “放肆！德妃，你多大人了，也要同她一起胡闹吗？”原来这人是德妃啊，皇后虽嘴上责备这位德妃，但并未真的怪罪于她，看来这俩人关系甚好。 于是之后就是皇后对我说了一堆关于“妇德、妇容、妇言、妇工”之类的劝导，我坐在那垂眸倾听，实则心思都不知跑哪里去了。 浑浑噩噩走到宫门口后，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我的禁足也解了，接下来就是想办法让沈之道官复原职。至于俸禄的话，我已经挣够他十年有余的俸禄钱了。 我正准备上马车，尉迟安在身后喊我。他说今日正好有事进宫，听闻我也来了，便等了我会儿。之后又问我皇后可苛责了我，字迹方面可察觉到了什么 其实我若不将自己胡乱写的那几篇塞进去，字迹方面确实万无一失的。尉迟安这小子还有临摹的天分。而皇后对我嘛除了耳根子受了些折磨外，剩下的都还行。我还问他可认识德妃，今日还帮我说话了，看起来人挺好。 他笑了下，解释道：“那日的小青蛇便是她养的，你不光救了太后，更救了德妃，甚至说救了四皇子宇隽。” 原来如此啊那今日也不晓得赏我点东西报答下，这嫔妃当得忒不大方。 到了沈府后，刚下马车便有人来报：陈小姐已在花厅等候多时。陈小姐，我知道她，在之前各种大小宴会上皆与她见过几次，就是从未说过话，算起来，我与她是陌生的。 到了花厅后，她二话不说上来就跪在我面前，猝不及防的一下还未反应过来，我赶紧扶起她，她却与我拉扯着不愿起身，难不成她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法我只得坐在一旁先听她怎么说。陈小姐看着我憋着个小嘴，眼看着就快要哭出来了。果然，下一刻那泪珠如掉了线的珍珠般落个不停，我吓得又起身前去扶她，道：“哎、哎、哎，你别哭啊，是你对不起我还是我对不起你啊。你先起来吧，咱俩坐下来说清楚，你这样让我很是受罪啊。” 她总算愿意起身，只是换了种方式，躬身哭着道：“沈小姐对我有再造之恩！初十那日，太后寿宴，我因病重未能前去后父亲回府与我道沈小姐在大殿上不畏生死为兄长求得恩典，今后可允家人祭拜我虽时常在府中偷偷祭拜，可又怎能比得上堂堂正正去兄长坟前祭拜这份恩情无以为报，沈小姐日后有任何吩咐，我陈念初万死不辞。” 一段话她哽咽了好几次才断断续续说完。她拿着手帕擦擦鼻涕眼泪后又接着道：“沈小姐莫要见怪，我今日才来拜访，实在是卧病太久，等到恢复些时，沈小姐已经禁足了，只得今日一早就来了沈府等着恩人归来叩谢。” 看看，果然将自己弄成“药罐子”了。那时听秀口中所言，我就猜测她日后身体必然被自己折腾的极差。不由道：“你下回雨天还是撑着伞吧。” “啊？”她直起身子满眼泪光，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难不成秀跟我说的，都是听别人瞎传的？我试探着问道：“你不是秉承兄长遗志想当位游侠么？” 她“噗嗤”一声笑
出来，双眼如月牙般弯弯的，这次笑的情真意切，比我初见她时那不达眼底的笑意不知美了多少。 上次一笑倾城，这次一笑倾国。 她直言解释道：“兄长哪里说过这种话，这不过是我随便用来搪塞别人的。” 原来这谣言是出自自己之口，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观她精神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反而拿爱戴的已故兄长遗志作理由去堵住悠悠之口，那只剩一种可能——她不想活。 她想折磨自己，一步步拖垮自己的身体，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觉得兄长死了便活不下去了么？那为何不选择直接一死了之？ 我想问她原因，可她做的如此隐秘就定是不想旁人知晓。我支开众人，此时花厅里只剩下我和她，我凑近问道：“你是厌恶自己还是想早早下去陪你兄长？” 她仿佛被我戳中了心事，听后站在那手无足措，脸上也显露出不自然的神色，随后坐在我对面缓缓道：“我藏了很多年都未被发现，沈小姐你是第一个没错，我对自己厌恶至极，同时也十分想念兄长”她顿了会儿又反问我：“沈小姐觉得我现在过得如何？” 据我所知与传言所道：陈家嫡女兰质蕙心，才貌双绝。可见她出身高贵，自身又卓越，反正秀说她深受世家子弟追捧。就连兄长出了那样的事，她在众人心中的形象也未损分毫，实打实称得上是“男子仰慕，女子羡慕”的对象。 我如实回道：“很好。”除了她的兄长离去，剩下堪称完美人生。 她低着头喃喃道：“大多数人都和沈小姐一样的看法，觉得我当下令人称羡是啊，我出生好，长得好，于才学方面又小有名气就连兄长犯下别人眼中诛九族的死罪，皇上都未祸及陈家他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她忽然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道：“可他们不知道兄长还未离去的那段时光，我过得更好，那是一段犹如神仙般的快活日子。” 陈念初娓娓道来将我拉入她的回忆，而我像个旁观者般闯入了尉迟安和陈弃旧的少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