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晏鹤年便不送了。
他站在院门,看儿子的背影走出巷口,就关上门。
不一会儿,院子里传出朗朗读声。
可叹天下父母心,只盼娇儿好读——他摊上个把他当“娇儿”的老小子,那也没招啊!
幸好儿子还算通情达理,昨夜说了,只要他完成每日的功课,其余时间可以自由交配。
那么作为老子,他要在学习与休闲之间拿捏好,省得老小子回来炸毛。
高邮城中地势低,运河的河床却有城墙垛子高,站在河堤上,可以俯瞰堤下人家的屋顶。
晏珣站在河堤上眺望,没能辨认出哪一处屋顶是自家的。
只看到有小孩子放风筝,风筝飞得高高的,却像在他脚下。
运河里好多的船,往来十分热闹。
晏珣在这里跟卢掌柜汇合,要坐的是一种小客船。
这种船不走远路,只在高邮、扬州两地来回。船的大小虽比不上走远路的大客船,却胜在精致。
晏珣自己有个船舱,临窗有个小榻和四仙桌。
卢掌柜就住在旁边,安置好之后过来,笑着说:“临时雇的船,怠慢了。”
“卢叔又客气了!”晏珣忙说,“我和我爹从临清回来,乘的双层大客船,住的可是六人舱,这船舱精致得,简直像小姐的绣房。
卢掌柜号“墨轩”,跟晏鹤年一样都是积年老童生,已放弃科举务了实业。
他跟晏鹤年很有共同语言,看晏珣也就像自家儿子。
见晏珣似乎有些紧张,卢墨轩温和地安抚:“东家昨日就启程了,你跟着我到扬州再去见他和顾大官人。莫要怕,我们东家很和蔼,顾大官人你也是熟悉的。”
……可不嘛!
画了好几幅顾大官人的秘戏图,姿势都摆了个遍。
晏珣有些囧,他是按照卢掌柜形容画的人物,没见过顾大官人的真人,但据说画得很有神韵。
现在要去见对方本人,多少有些尴尬。
中午船在一个小码头停靠,沿着河岸有些小酒家,点几样小菜、烫两碗花雕,即可低吟浅唱。
天上下着毛毛细雨也不相干,街上全是凉棚。
因此还顺路多游了一个码头。
这样诗意的旅行,大约也是江南独有。
卢墨轩喝了一碗花雕,微醺之际向晏珣介绍顾大官人。
“顾家与汪家同样祖籍徽州,来往密切。顾大官人喜欢助学,扬州几家大的院都有他的赞助。汪氏族学同样得到他的赞助,所以学童在族学只用出基本的食宿钱,若是月考、岁考成绩好,还有奖励。”
晏珣赞道:“此举大善。”
卢墨轩还说,像《说解字》、《广韵》、《玉鉴》这些基础籍,都有盐商资助刻印。
不为谋财,只为弘扬教化。
因此,盐商虽然豪奢,在士林中风评却很好,得到读人的喜爱。
“顾大官人素来最赏识风流才子,说不定你们会相见恨晚。毕竟,四舍五入的,你们也算坦诚相见了。”
晏珣:……这个不好四舍五入吧!
杜牧说“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晏珣不知道大唐盛世的扬州是何模样,大约不会比他眼中所见更繁华吧?
在东关码头靠岸后,他们就坐上了顾家的马车。
风晨月夕,歌鼓管龠之声,犹复盈于耳;弦歌诵习,在乡塾者无处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