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相同的传说,秦川其实听过一次,肖祁山初次带她见到九牢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可这话从巫门石木天刚的口中说出,意思却又不一样了。 秦川思索着这两个字里的意思。 突然,她灵光一闪:“你是说,他们不是人?” 石木天刚鄙夷:“咦,说这么难听做什么?” 又道:“自古,蛊不双存。” 秦川凝眸,懂了,又有点新的疑惑:“蛊不双存,还是……蛊王不双存?” 石木天刚眼底闪过一点赞赏:“自然是,蛊王。” 这么说,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蛊主在玉安岚和玉小仙之间。 可不管怎么看,玉小仙都没有什么胜算的亚子。 而且,为什么她说自己没爹,却有个师父,而那师父,从她的描述来看,就是玉安岚本人,可,玉安岚却又根本不认识她。 秦川还记得,她最初识破玉小仙身份时,是透过吴琅的眼看到了她。 那时,玉小仙说过:“藏一个人最好的方法,要么是让他去死,要么是变成要藏人的那人,成为对方……” 时至今日,秦川想起这点过往,突然觉出一点宿命的味道。 “走吧,”想到此处,秦川觉得也差不多了,“你们的法子试过了,就该我去会会玉安岚了。” “啊哈,”身后,突然传来清水丫丫的声音,“大家都在这儿呢,不是在想法子吗?我就溜个号的功夫,怎么都没人了!” 秦川回头,见清水丫丫无事人一般一边挠颈后,一边打着招呼,完全不提先前自挂东南枝的事。 “对啊,”她不提,秦川自然也不会提,“你们想的法子呢?” 说罢,伸手,朝着清水丫丫和石木天刚要。 石木天刚看天,清水丫丫则将一张纸递到秦川手中,而后,又缩回手去,继续挠后脖颈。 纸上,密密麻麻写了不少有关问题的思路。 秦川扫了一眼,暗笑,众人果然是提了不少意见,却也果然都十分聪明地避开了那个关键。 “那么,”秦川想,“既然都藏好了心眼子,就别怪她开把大的。” 秦川将草纸捏成一团,却忽然闻到一种熟悉的味道,很清浅,就来自草纸。 秦川疑惑,那是进入桃源村时闻到过的蛊茧的味道。 她瞧向手中的草纸,又顺着草纸的气息看向清水丫丫。 也便是这时,她才发现清水丫丫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啊,”清水丫丫惘然不知,只是换只手挠着后脖颈,“就是有点痒,可能刚刚挂树上……咳咳,可能刚刚被什么虫子咬到了。” 秦川扔了草纸走过去,一把按住清水丫丫的肩,将她的半张脸侧过去:“什么样的虫子,能将你咬出这副模样?” 蔓延整个后脖颈,仍在不停生长的,是一种地衣样的菌丝。 菌丝攀爬在皮肤上,暗红,所过之处,皮肉就是肉|眼可见的萎缩。 清水丫丫的手在迅速生长的菌丝周末疯狂探摸,可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看起来,她根本摸不出皮肤上的异样。 秦川伸手就要碰,却被沐云抢了先。 然后,眨眼功夫,只在沐云手指接近清水丫丫皮肤,甚至都没有碰上那瞬,所有东西便悉数消散不见,像有生命一样埋入皮肤,又像被吸收。 “什么?”沐云收手,“这不是好好的。” 秦川再看,清水丫丫后脖颈处,果然什么也没有,她也不再挠。 可是,秦川确定,她并没有看错。 甚至,她瞧出,那点东西的收束,是因为沐云的出现。 好像,它们惧怕对方的靠近,有种天然的压制。 “我如果问这是什么,你不会说的吧?”秦川无奈道。 沐云果然开始打太极:“什么都没有,我总不能瞎诌。” 秦川便转身,既然阵法停了,她便能去见玉安岚。 一切,左不过就是靠自己罢了。 她有什么不习惯的。 眼看二人各自前行,好似不准备带他们,清水丫丫尔康手挽留:“姐姐留步,要是遇到麻烦,我手脚麻利、皮糙肉厚,可以帮你挡一挡!” 真皮糙肉厚的石木天刚:“你有多少把握,要是没有,多带点人去总是好的。” 听起来相当中肯,如果不配上他相当二逼地秀着肱二头肌的造型。 “好
啊,”秦川竟然还是好心情地笑,“别后悔就是了……” 挨着崖壁的一处房屋,推门是房,房间的内里却直接连接了山洞。 房梁正檐翘,洞幽深高大,推门进来,有种干燥带着香扑入鼻中。 定睛去看,房洞内架顶天及地,上面满满登登全是,不同颜色,不同年代的,少说也有数百年的积淀。 然而,当秦川在洞的深处看到一堆废弃的竹简时,这个时间就被她大大往前提了。 玉安岚,正埋首其间,不知提笔抄写着什么。 众人凑过去,见是些无意义的字,不过是从竹简上誊抄到本上。 “这什么字?”石木天刚轻声问。 清水丫丫摇头,很自然将目光落在秦川身上,秦川也相当给力,直接将接力棒交给了沐云。 于是,沐云抬眼对上一双双亟待释疑的眼睛从未见过的好学,便很好看地笑:“这是一种古老的字。” 众人忙不迭点头,一脸“嗯嗯,然后呢”的表情。 沐云便笑秦川将这些活宝丢给自己,只得继续:“是介于金和大篆之间的一种地方字。” “地方字?”众人问。 “同都知道吧,”眼看众人还想问,沐云直接说,“在那之前,有些地方有自己的字,这种字应该就是那种。” 同,那是什么时候? 可,众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里:“写了什么?” 沐云相当坦然:“没看。” 众人:“……” 信你个鬼! 眼看清水丫丫一撩头发换了副嘴脸就要上来喊小哥哥,沐云告饶:“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天气见闻,应该是朋友之间的信。” 秦川便垂眸,沐云没有撒谎。 那种字,他们俩都认得,笔画很复杂,但内容却很简单:“山行数日,落雨不停,道路泥泞,四野的花却很好看,很红,像火烛融在天边。顺好,勿念。” 只是,他没说全,信的末尾,落款是个“澜”。 “诸位,”全程被众人当空气的玉安岚终于慢条斯理将竹简合拢收好,抬起头来,“是休整好了?” “嗯,”秦川点头,上前一步,“换血,这法子你觉得可行?” “换血?”甫一听见这个词,所有人的反应和玉安岚几乎是一样的,便是觉得惊讶。 然而,很快,玉安岚便从那一点点难得见到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你找到法子了?” 秦川还是点头:“嗯。” 众人:“???” 这特么什么跨服聊天!!怎么就能聊上的?! 然而,经历过幻境的秦川明白,如果玉安岚能够叫出顾清澜的名字,并且知道顾清澜要来找他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蛊人冢的这个时间点应该在顾清澜见到十门后人之前。 因为顾清澜在人众制药研究所中见到十门后人之时,确定已经拿到蛊门的秘术。 虽然不排除她在那之前就已经习得的可能,但此刻玉安岚叫出了她的名字,并且在等,就至少说明,曾经的某个时刻,顾清澜来过。 而此时,就是那个时候。 那么,一切就顺理成章起来,答案也就很好猜了。 还是为了禁锢十门的那点命门,为了蛊门的药,为了解开十门后人身上生生不息的那层禁制。 所有人心知肚明,却刻意回避的,也是这点关于蛊门秘辛的关键的药。 而顾清澜的法子,不出意外的话,便是秦川在第五重幻境中看到的换血。 点头答应的那瞬,秦川明了:“你有办法验证是否可行的吧?” 玉安岚眸色无波,极致冷静:“得要那种血。” 秦川递出了自己的手,却再次被另一人的手压下:“用我的吧。” 是沐云。 秦川不置可否,事实上,她内心确实希望用沐云的,因为,幻境中顾清澜生下的参与了试验的那个孩子,是男孩。 她和沐云都没有办法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但是,毫无疑问的是,首先可以排除她。 更何况,九牢幻境中关乎当年的祸乱还缺失一个最关键的环。 而那个环,关乎十年前的沐云,关乎人众制药最后的疯狂和桃源村的最终荒废,甚至关乎蛊人冢的封闭,关乎一切的真相。 如果这个孩子还存在的话,沐云的嫌疑最大。 要想还原当年人众制药研究所
中发生过的事,发生在沐云和其他十门后人身上的事,只有通过九牢这最后一关,将一切事件重新演绎一遍。 这,就是秦川的打算,也是她不久前下定决心的开大。 可…… 为什么,心里还是不得劲。 秦川不是个优柔寡断拎不清轻重的人,可那时,她却还是觉得自己残忍而卑鄙,这种感觉几乎不受控制地席卷了她的内心。 沐云还是温儒雅地笑:“别板着脸了,一点血而已,不要命的。” 又压低声音说:“再说了,某人不是说过,以后的药,管够么?” 声音很轻,带着清浅的气息,秦川便将头低下去,她觉得,在这场局中,所有人都是输者,不管因为什么入局,一旦入局,都将走向一场龌龊和肮脏,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她很清楚,沐云知道她心中的那点子龌龊和肮脏。 甚至,能在她觉出一点子羞赧和惭愧时,讲点玩笑话替她解围。 秦川点点头,收回了自己的手。 玉安岚瞧眼沐云,端方递出两指压上对方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