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气转凉,皇帝感染了风寒,已有两日没有上早朝了,再加上刘湘玉这边迟迟没有消息,民间关于上阳郡一案众说纷纭。皇帝心思郁结,夜间竟咳了血,于是便告及众官休沐五日,大事小事全权交给了扬太傅和王阁老两位大臣。 但此时替兄坐龙位的齐瑾并不在宫中好好扮皇帝。 齐瑾一身水蓝色箭袖长袍,领边勾勒出的金丝银线彰显出他身份的尊贵。他头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笠,腰间还挂着一块上好的血玉。 “还是外面好啊!大的甩给小的,小的甩给老的,妙哉妙哉。”齐瑾难得出来,不在那半分人气都没有的皇宫里,他终于知道赵淇风为何那么不愿意回宫了。 连带着报个信都不情不愿的,恨不得立马长翅膀飞走。 这上阳郡确实有吸引人的地方,比如这酒。 街边的小贩还有卖白酒腌肉馅的包子和果酒馄饨,诸如青梅酒饺子蘸料,槐花酒糯米竹粽,水晶竹叶青莲花糕之类的数不胜数。 齐瑾起初听到的时候便瞪圆了眼睛,甚至都没有尝试的勇气,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吃食吗?莫不是外族细作吧。 饺子沾酒,果酒馄饨,荒唐程度不亚于赵无名明日就亲自做皇帝甚至娶了一个男人做皇后。 思来想去齐瑾挑了一个最常规的素菜包子,毕竟吃着放心。 此行无人知晓,只有隐在暗地里的暗月领队跟着他。 齐瑾手里拿着个包子,咬了两口后又想到了他那心眼比蜂窝煤还多的哥哥齐璟。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赵无名,思及此处,齐瑾便恨不得此时立马将人揪出来,丢到宫里去换他整日面对那些奏折案。 只可惜此时的棋局诡谲繁乱,执棋之人半通半解以身入局,还不忘将他人算计其中。 偏偏没人不是心甘情愿的。 一个他,一个小风,一个刘湘玉,注定要被赵无名吃的死死的。 赵无名永远快一步地把所有人赶到了他指定的方向,哪怕他也不知都后面的路该怎么走。齐瑾各个方面都佩服他哥,尤其是这种活了今天没明天的半死不活劲。 赵无名多慧多虑,走一步看百步,尤其喜欢以身犯险,虽看上去冷心冷肺,淡漠寡情,可实际上最是重责任感情,齐瑾不止一次想过,齐临生那样的恶人是如何能生出他这样的圣人的。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哥哥,齐瑾绝不会管大祈的,这个皇帝谁爱当便当,他只管自己的逍遥快活,最好是躲在深山老林里一辈子不出来才好。 偏偏被赵无名那只死狐狸三言两语地哄了下来。 只叹当时心太软,齐璟倒是无名氏。 “三哥啊三哥,你最好唱一出好戏,叫我也好好瞧瞧那让你赞叹不绝的刘湘玉。”他正思索着,就被一声慌乱清亮的喊声打断。 “救命啊!打死人啦!抢劫啦!上阳郡郡守梁丰要闹出人命啦!有人没有管啊!” 奇怪的是街边人对此见怪不怪,无一人在意。 那少年手里紧握着一个东西,他冲的极快,以至于撞到齐瑾的时候拽着他跑了起来。 想来这少年没少干这种事,齐瑾被拽的七荤八素的,不知拐了几个弯才停下来,他头上的斗笠早已便的歪斜,看上去很是滑稽。 “累,累死小爷我了,我爹也真是的,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嫌丢人,还派人抓我,兄台,不好意思啊!” 齐瑾大概知道这倒霉孩子是谁了。 缺心眼的纨绔子弟梁竟则。 “你要去千颜仙宴?”齐瑾此时只可惜那咬了两口就掉了的包子。 梁竟则惊讶地叫了一声,便撑着下巴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这个人,有些怀疑道:“我爹说这次宴会上另有不公开的演出,只邀请了八十人,你也是偷了请帖来的?” “对了,我是上阳郡郡守之子梁竟则,兄台,你爹是谁啊?”梁竟则大喇喇地揽住齐瑾的肩膀,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你是从东都来的吧,你们京官胆子这么大吗?” “不知道钦差大人在此处查案吗,还这么高调,我告诉你啊,花满楼里已经死过三个人了!” 齐瑾拍开他的手,淡淡道:“敢发请帖为什么不敢来,八十人,我倒要看看是哪八十人。” “那位钦差大人可会去?” 梁竟则闻言撇了撇嘴,冒酸气道:“人家可不靠这小请帖,那花魁看上刘大人了,不让她走,赵无名那跟屁虫也跟着沾光,偏偏把我赶了回来。” 说着便掏出了请帖,“你看,我偷的我爹的,上面的数字是八十,我爹还想着把这玩意藏起来给刘湘玉,让我给发现了吧,我现在就拿着它去找刘湘玉!” <
> “你跟他们很熟?”齐瑾疑惑。 “毕竟是以后一起共事的人,小爷我大祈第一仵作!”梁竟则骄傲的昂起头,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夸自己也不觉尴尬,他又道:“你戴个斗笠做什么?兄台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请帖上的数字是几啊?” 齐瑾被吵得头疼。他的脸上还覆着一层□□,这张面具的好处便是看上去叫人脸熟,似曾相识,普通到寻常。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摘下斗笠,将自己请帖展示出来,道:“我叫赵熙。” 果不其然,梁竟则说:“好名字!都是姓赵的,我就看你顺眼!赵兄长得面善,还很像我一个朋友,让我很是亲切。” 齐瑾当真要好好问问他哥这样八面玲珑的人怎么得罪了这小纨绔,竟叫人十句话里八句损。 梁竟则仔细看了请帖上的数字,揉了揉眼,脱口而出便是:“我的亲娘啊,你从哪偷的?!” 千颜仙宴只看请帖不对人,饶是如此,梁竟则还是不可置信他手中的请帖原本是当朝阁老王清承的那份。 数字越小,则代表这人越受花满楼的重视,官位也越高。 齐瑾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便道:“你瞧我这身行头,像是偷来的吗,王阁老是我叔父,我替他来看看又怎么了。” “乖乖,你真是不怕给王大人抹黑啊,可别这么说!你跟着我,先与之虚与委蛇,等结束了就说是跟着刘湘玉办案子的,你是王大人派来辅佐的,知道吗?” “圣上龙体抱恙,心里放不下上阳郡一事。王大人忧国忧民,为替圣上排忧解难才让你秘密探访。”梁竟则又重复道。 齐瑾挑了挑眉,倒没想到他会主动帮自己,便又听见他说:“谁不知道王大人是个好人,看你也不像不讲理的人,别给小人可乘之机害了人,单看这次宴会,朝廷上的蛀虫多了去了。” “你远在上阳郡,又身无官职不理会朝廷中事,怎会知晓蛀虫多了?” 梁竟则道:“江淮两岸水患,死了多少人了,皇上派下来的赈灾银哪去了?反正没用到百姓身上,这事皇帝被瞒着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恐怕人都死光了吧。” 这事齐瑾还真不知道。 梁竟则又喋喋不休道:“我这人看人最准,刚认识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让我说这些掏心窝子话的,刘湘玉是一个,你是一个,剩下的就是死人了。” 齐瑾被他逗笑了,他大概知道这缺心眼的货为什么不喜欢他哥了。 赵无名心眼太多,梁竟则性格直爽心思澄澈,天不怕地不怕,这样的人最不喜欢弯弯绕绕,偏偏他哥连讽刺人都叫人听不懂。 “梁小兄弟说得对,叔父本来也是这个意思,是我说错话了。” 梁竟则丝毫没有芥蒂,收了请帖便欢欢喜喜地带着人出发:“走走走,我带你去花满楼找他们!就当是认识新朋友了!” 两人到的时候,距离千颜仙宴开始刚好还有三个时辰。 只是门外排队的人已经宛如长龙。 普通宾客是要付钱才能进,就跟刘湘玉他们那天一样,足足花了两盒珍珠才进去,便足以见的这花满楼的门票有多贵。 然而贵宾确实花满楼亲自邀请的,只要有请帖,不管来人都能进去。 一纸黑色烫金的请帖上标着“二十九”的男人春风如意地打开请帖,扉页上用簪花小楷写着一首诗“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直白不讳的诗句后还标注着一句话——与君共度花月夜。 请帖的背面是用白色线条勾勒而成的欢喜佛像。 贵宾需要蒙着眼罩进入,进去的时候还要覆盖面具身着黑袍,而根据请贴上的数字,宾客的面具和黑袍也有细微的差别。 齐瑾的面具是画着花色的无脸脸谱,花的形状各异,似牡丹又似虞美人,黑袍是上好的蚕丝,袖子上是用金线修的一只饕餮,自后延展至整个背部。 梁竟则的就简单的多,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色面具和绣着巨蟒的黑袍。 “这的等级划分还真是森严。”梁竟则有些嫌弃自己这身装扮,吐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看仙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