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第一个笑出来的是皇帝。 “哈哈哈哈,你们这些逆贼,情况都没弄清楚便敢造反!” 他余光瞥到前来救驾的季瑛,“季爱卿来救朕了,你们还不快束手就擒!” 林女官脸色大变,她在懵懵懂懂的季淞原和声泪俱下的谢九珠只见来回打量着,最后干脆已到抹了皇帝的脖子。 “不管是与不是,你都该死!” 皇帝应声倒地,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反贼会真的杀了他。 见皇帝被杀,现场顿时混乱一片。人们四散惊逃,但林女官显然是不打算放过他们,谢九珠打乱了她的计划。 季淞原不能再用,只能是弃子。 她手下那些人也算骁勇,可怎么能和禁军比呢。 禁军人数众多,很快就要将局面压下去了。 林女官眼看就要被擒拿,干脆自己抹了脖子。 死前留下一句,“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那些个刺客也多数都被禁军所杀,少数逃了出去。 混乱中,谢九珠一把拉过在原地呆愣发傻的儿子,想要拉着他一块逃走。 “别傻站着了,跟我走啊!” 季淞原这个时候却怎么也不愿意了,“去哪里?我这样子还能去哪里?我到底是谁?” “你当然是我的儿子啊。淞原。” 谁知季淞原摇头,“不对,都不对。你们一个说我姓裴,一个又说我姓袁。我……我究竟是谁?” “这,这重要吗?无论如何你都是娘的儿子啊。” “你的儿子……呵,你不闻不问的儿子吗?你管过我吗?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季淞原从小就觉得母亲对自己很冷淡,可他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因为自己和母亲长得颇为相似,所以没法怀疑。 他甚至曾为自己这阴暗的念头责怪过自己。 可眼下,他却有些茫然了。 “您自己呢,您是谢七娘还是谢九娘?您的话怎么能作数呢?” 一边的季莲实已经擦干了眼泪,她没办法相信这个记忆中疼爱自己的母亲不是亲生。 也许就像淞原说的那样,谁都分不清了。 “也许娘自己也分不清了,娘你别被那反贼骗了。我知道,淞原他不是您的儿子,弟弟他被人调包了,在珈蓝寺做小沙弥呢!” 季莲实只能这样去想了。 对,娘一定没问题。 那有问题的只能是淞原了。 那日在珈蓝寺听到的果然是真的。 淞原是皇孙,而珈蓝寺那个小沙弥才是娘的亲儿子,她的亲弟弟。 可淞兰和母亲长得那么像,自己怎么能相信他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呢。 季莲实有些后悔没有把珈蓝寺那个小沙弥留住了。 “珈蓝寺……小沙弥……” 混乱中,谢九珠根本想不过来季莲实在说些什么。 她脑袋嗡嗡的疼,怎么可能呢。 淞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这事绝不会有错的。 “淞原是我的儿子没有错的,你不要听你姐姐胡说你就是娘的儿子啊!” 但季淞原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不可能,为什么是这样!我不信……我我要去问父亲!” 季淞原本能的朝正在与刺客拼杀的季瑛跑去。 谢九珠想要拦住他,却听到一阵尖锐的惨叫。 “啊啊啊——” 是季挽露的声音。 她下意识回头看去,就看到那所谓的国师李夕一刀穿过徐夫人胸口,将她刺了个对穿。 而徐仙羽则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叶今给抢拉着离开了。 顾泉也不见了。 谢九珠在人群中找了找,怎么也找不到那孩子的影子了。 明明他才是皇孙才对! 谢九珠来不及细思徐夫人为何丧命,就看到李夕将徐夫人踢开,扬长而去了。 她的尸身刚好砸在季挽露身上。 这个可怜的女孩又惊又怕,拼命的尖叫着想要推开徐夫人,无奈力气不够。 一旁病危的荣庆公主早已不成了,她几乎是气悬若丝,只剩半口气在了。 谢九珠想要去把季挽露也拉过来,可更放心不下儿子季松原
。 权衡之下,她只得放下女儿挽露去阻拦季淞原。 还是季莲实大着胆子凑过去,将徐夫人挪开,直到这时,季莲实才发现徐夫人还吊着半口气,伸出手指朝徐仙羽被掳走的方向指去。 可她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淞原!你别过去啊!你听我说,你跟娘一块儿走吧!你就是娘的儿啊!” 季淞原一个劲儿的朝季瑛跑去,连发髻松开了也没有察觉。 “爹,我究竟是——” 季淞原终于跑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父亲身边,真想要问个清楚的时候却感觉到脖子一疼。 铁锈味一个劲儿的从喉头涌到口中,淹没了他所有的声音,压过了他眼底的希望。 季淞原迷茫的看着父亲手里的刀,刀刃卷了口带着红色的血迹。 那柄刀是父亲惯用的,他常看到父亲在院子里耍弄它。 可为什么这把刀会朝向自己的脖子呢。 季淞原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再也不会也不能爬起来了。 谢九珠张开口想要怒吼想要质问,可悲哀的发现,自己除了张开嘴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就那样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自己的丈夫毫不留情的杀掉。 来不及悲伤,谢九珠连眼泪都掉不下来一滴,只能徒劳的看着地上的淞原,做不了任何反应。 谢九珠他们的对方,季瑛方才自然也听到了。 季淞原到底姓什么根本无所谓。 只是他不能和废太子扯上关系,季瑛知道解释无用,他也只能忍痛将自己多年来爱若珍宝的儿子杀掉了。 他内心一如既往的平静,反而是看着谢九珠。 “我,我杀了你!” 谢九珠再也没办法忍耐下去了。 她本就是为了淞原才拼命忍耐这么多年的,眼下淞原不在了,她也没有理由再忍下去了。 谢九珠拔下发簪朝季淞的脖子刺去。 哐当一声,金簪掉落在地。 被周围的声音所压制,没人能注意到她这拼死一搏。 谢九珠快要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挣扎着,但还是被季瑛单手捏着脖子提了起来。 “你,你杀了我吧……” 她简直没法呼吸快要昏死过去了。 谢九珠觉得这样也好,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世上呢, 但季瑛偏就不叫她如愿。 失去意识前,谢九珠模模糊糊听到季瑛一贯冰冷的声音说:“想死?休想,除非我死。” 眼前混沌一片,不知在黑暗中行了多久,谢九珠疲惫极了。 不见前也不见后,不见其极,不见其尽,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 朦胧中能听到隐约的哭声,自己身边似乎有人来来去去,但总有个声音一直围绕着不肯离去。 这里便是地府吗? 谢九珠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就像浆糊似的粘在一起,怎么也睁不开。 自己会遇到淞原吗? 他好好听自己的解释和苦衷吗? 她对不起淞原,早知道会这样,就再多疼爱他些了。 淞原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师禹一定也会怪她,怪她没有保护好两个人的孩子。 谢九珠悲哀的发现,无论自己多么眷恋袁师禹,都没法回忆起他的模样。 自己到了地府能认出他来吗? 还有其他人…… 不知不觉,谢九珠流起了眼泪,她拼命伸手擦拭,可怎么都碰不到自己的脸。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刺眼的光一下子钻了进来。 谢九珠双目生疼,不能直视。 “娘——” “娘您终于醒了!” 是季莲实,她一直守在此处。 离那场刺杀已经过去数十日,谢九珠终于醒了过来。 而一切都变了。 皇帝被刺身死,荣庆公主也紧跟着离世。 太子年幼,主少国疑。 大臣们纷纷请命二皇子继承大统。但他借口国无二君不肯接受。 最终,二皇子在大臣们坚持下登上皇位。 继位后,他封生母丽嫔为太后。追封原配为皇后,册侧妃季氏为贤妃。 而元太子则改封为陈王,仍居宫中由太后
扶养,而他的生母钟贵太妃则迁居珈蓝寺替先皇祈福。 玉京,变天了。 谢九珠醒来得太晚了,一切都已无力回天。 原本季家是该被治罪的。 但季瑛那日救驾有功,再加上季贤妃从中说和,季家逃过了一劫,无罪而有功。 而季淞原的死被归结于逆贼之手。林女官说的那些话没有人会当真的。 而谢九珠的话也成了疯言疯语,因为季瑛亲口说他的夫人季氏疯了。 季淞原也不姓季,而是当年谢氏生产时,那个婴儿一出生便夭折了。为了避免谢氏伤心过度,才从育婴堂抱会的一个弃婴,便是季淞原。 却不曾想那抱回的婴孩竟然是废太子一脉的余孽这才酿下大祸。 至于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但至少新皇认下了这个说法。 都这样了,季淞原的尸首自然也不会有人去认领了。听说至今还和那些个刺客、反贼一起曝尸荒野。 谢九珠得知后想要替儿子收敛尸身,却发现自己连出门都做不到。 外面都在传季二夫人疯了,谢九珠被软禁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没人会相信她的话,她也出不去了。 每日除了季莲实会来照顾自己外,再见不到半个外人了。 院子里的那些个丫鬟仆妇也和谢九珠一样不被允许离开这个院子。 谢九珠试图从季莲实这里问出些什么,但徒劳无果。 “那日死了不少人,就连徐仙羽也被掳走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季莲实想起那心高气傲的徐仙羽,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她知道母亲是在惦记什么,可她也没有办法。 季莲实认定了季淞原不是亲弟弟,还只当母亲那日是在说胡话。她没办法相信林女官口中的真相,只得自欺欺人。 奇怪的是,那珈蓝寺的小和尚也不见了。 谢九珠不认识什么珈蓝寺的小和尚,她和季莲实都互相误会,以至于谁也没说明白,谁也没弄明白对方的想法。 谢九珠一味的忧心季淞原的骸骨,整日茶饭不思,若不是房中的利器都被收走了,只怕她就要自尽了也说不定。 就在季莲实安抚母亲,准备再去寻找的时候。 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