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敲响了。 季莲实的头却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搞砸了,一切都搞砸了。 她垂头丧气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看来即使能未卜先知,也不是什么都能办到啊。 显而易见,季莲实输得很难看。 除了女红勉强扳回一成颜面以外,其余的都是末流。 还有挽露,更是惨不忍睹。她红着一张脸,整个人缩在姐姐背后,不肯抬头。 一阵锣声以后,女史从息蕤阁顶层取出荣庆公主的笔墨。并宣读了此次评试的头三名。 “此次评试,各位千金各有千秋,其中房大人家的女公子于女红上颇有灵妙之处与徐家小姐不分伯仲,实在令人佩服。” 房小姐羞涩颔首,接过了女史手中的簪花,又退到一旁。 “而丹青一道上,徐家女公子更胜一筹,可得头名。” 徐仙羽轻蔑地撇了季莲实一眼,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没想到徐仙羽竟然如此厉害,季莲实心中发闷。却还要强忍着泪意。 徐仙羽接过簪花后拿在手中把玩,眼神却悄悄看向了季莲实的那方。甚至被季莲实发现后还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季莲实想起,徐仙羽先前等结果的时候,似乎离开过一阵。莫不是打什么鬼主意去了。 她心里打起了鼓,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办才好。 女史的话还未说完,“这道嘛,自然是叶大人家的千金,赵姑娘了。赵姑娘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假以时日,想必叶家又要出一位女官了。” 叶大人的女儿姓赵? 季莲实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叶大人是宫中的一位女官,听上去应该是颇有才名。 但赵小姐并不领情,她接过簪花冷冷的说,“还请大人不要将我和她混为一谈。母是母,女是女。我的才学皆是我自己努力得来的,和叶夫子无关。” 这母女的关系似乎不怎么样啊。 季莲实正在发愣,叶眠雾不知又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你看她,还是这副高傲得不行的样子。可也不想想,若不是有她母亲在,她能有今日的才学?” “你们认识?”季莲实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傻话,“忘了你也姓叶了,叶大人是你家亲戚?” “是我姐姐。”叶眠雾又补充道,“堂姐。” “不过,我和这外甥女关系可不怎么样,她这人怪讨人厌的。你可别搭理她。” 她去搭理,人家也不会理呀。 季莲实觉得她真是多虑了。 “也没机会啊。” 叶眠雾忽然激动起来,“哎,快看,公主来了。我早就听我爹说了,这次评选是为了替荣庆公主挑伴读呢。你说她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要伴读做什么,不过,也托了她的福,这下不用恩赏,那赵满满也可以入玉京院读了,就不必和我抢了。” 季莲实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目光全被从息蕤阁出来的荣庆公主给吸引了。 荣庆公主,钟贵妃的女儿。 钟贵妃宠冠六宫,一定是个绝色的美人。她的女儿荣庆公主一定也很美。 季莲实余光偷偷看向了徐仙羽,不知与其相比如何。 不过,徐仙羽瞳孔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褐的琥珀光,她只怕不是徐二夫人亲生。 季莲实想起父亲和妹妹挽露的眼睛,两人都是浅色的眸子,不像自己和淞原。 她不是完全的黑色眸子,颜色不像淞原那么深,也不像挽露那样浅。 但在大庆,浅色瞳孔并不是一件好事。那代表着你并不是纯血的庆人。 徐仙羽生得漂亮又如何,她的生母一定是一个月人女子;而非传言中的徐二夫人。 ……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都是小孩子,再不和睦还能闹成什么样子去。而且你听说没有,这外头都说徐仙羽不是徐二夫人亲生的呢。” 谢九珠真不知道陈氏是从哪儿听来的这些坊间传闻。 “她生了一双琥珀色的猫儿眼。那徐大人和夫人都是地道的庆人,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孩子,就连我们福芝和挽露的眸子都比她深呢。” 其实,福芝一直没有出阁,不仅是因为陈氏想要留女儿在家中招赘。还一个更深层的缘由,那就是她随了家中祖辈,也生了一双浅色的褐瞳。 和季家同层次的人家既不会让儿子入赘,更不会让一个有月人眼眸的儿媳进门。 <
> 谢九珠想起挽露那双让她伤心的眸子。比挽露的眼睛还要浅,那和月人有什么区别。 “好多人都说这徐仙羽是徐二老爷的妾室所生,被徐二夫人去母留子了。” “不过是些坊间传闻罢了,嫂嫂才来玉京多久。从哪里听说的。” 陈氏爱出门,不像谢九珠老呆在家里。她信誓旦旦说是听王丞相儿媳的娘家亲戚说的。 “这王大人的儿媳一点儿都不满意徐仙羽这个未来儿媳。可耐不住老夫人偏爱这个唯一的‘外孙女’啊。” 所以,王夫人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个未来儿媳妇。可背地里总要忍不住抱怨的。 因为是话是从亲近的人身边传出来的,所以玉京的人家在背地里都瞧王家的笑话呢。 “说不定是他们祖上有月氏血统呢。这在边城一代不是常有的事吗?” 就像季家一般。 “可王家和徐家祖上都是南边的呀。再说,大家都说这徐夫人成婚多年都不曾有身孕,怎么会跟着丈夫外放就忽然有了身孕,还生下这样漂亮的一个女儿?” 原来不是在玉京出生的就会惹出这么多闲话吗? 谢九珠心里更加揪心淞原的事了。 “不过,这也说不准嘛,徐夫人那么疼这女儿,犹如命根子一般。说不定只是姑嫂不和引出的闲言碎语呢。” 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事,又怎么能下定论呢。而且徐夫人护犊子,究竟是不是她亲生,除了她的嫂嫂王夫人之外都不怎么在意的。 “可若说不是亲生,这王家几个孙女加起来都不及那一个呢。” “这里头的事横竖和咱们不沾边,何必背后道人长短。” 陈氏也只是道听途说,听了谢九珠这么说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赶紧转移话题,“这三试怎么还没结束吗?孩子们也该出来了吧,唉,拖延这么久,早知道就不叫她们来受这个罪了,反正也选不上呢。” …… 季莲实实在没想到,集万千宠爱的荣庆公主竟然是这个模样。 不丑,但也不美。 荣庆公主的样子普通得乏味。 她和玉京大街小巷上任何一个普通姑娘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衣着更加华丽,头饰环佩更加精美。 荣庆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施施然从楼上走下,正如传闻一般,她是个不能经风雨的羸弱闺秀。 阳光映射在她的皮肤上,似乎要穿透过去了,靠得近些就能看见她皮下隐隐透出的青色纹路。 她太过于苍白了,以至于不像是一国之力奉养的公主。 空洞乏味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 但很快,季莲实就知道自己错了。自己眼前的这位荣庆公主并不似传闻中那般。 “既然是测试,那总该分个高下。都说以载道,我想女子也应如此,那么这次的头名那算给赵家娘子吧。” 赵满满的脸兴奋到整个涨红,她欣喜不已,忙向公主道谢。 人群中不时有声音传出。 “头名竟不是徐仙羽,公主不是一向与她要好吗?真是怪了。” “荣庆公主如此贤良,怎会因一己之私而偏向徐仙羽。她又不是惠城公主。” 但奇怪的是,徐仙羽并没有作何反应,她一点儿也不在意名次似的。 既然头名是赵家娘子,那剩下的应该就是徐仙羽和那房娘子了。 季莲实有些气馁的垂下头。 但赵满满的笑容并没有维持多久。 随即,荣庆公主开口,“看来京中闺秀都不可小觑,真是人才辈出啊。来人,将本宫的那副冬寒图赐给赵娘子吧。世人都夸春色俏,本宫却独爱这冬日凌雪之景,也不知赵娘子是否也是如此。” 赵满满一连欣喜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卷轴,“臣女也如公主一般,尤爱这冬雪傲骨之姿。日后入了息蕤阁一定常与公主共赏这冬寒图。” 她简直是高兴坏了,对自己进入息蕤阁的事实深信不疑。 “息蕤阁?”荣庆公主一副莫名的样子,“本宫何时说过你要入这息蕤阁了?” 荣庆公主的话如同一盆冷水当场浇在赵满满头顶。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荣庆公主,嘴唇张了又张,强忍着羞耻问,“公主方才说臣女是头名,今日之试难道不是为了挑选息蕤阁的入学女学生吗?” 荣庆公主笑了起来,她的声音笑得急促了就会有些沙哑。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她摸了摸眼角的眼泪,“来,你告诉赵娘子
,今日之试是为何?” 一直没有开口的女史站了出来,她同情的看了眼赵满满, “息蕤阁是教导宗室族女的地方,今日之试皆是为了替公主选出伴读。所以入试,应该是赵娘子误会了。” 季莲实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 赢者未必是公主心怡的伴读,既然是伴读,自然是以公主的喜怒哀乐为准了。 那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了? 季莲实很快又打消了自己这个念头,自己才学并不出众,公主也不识得自己。 何德何能叫公主选中呢。 但赵满满还是不想放弃,“可…可我是头名啊,您不是也说了吗?” 荣庆公主这下连眼皮也懒得抬了,“那又如何,天下有才之士如过江之鲫,本宫难道每个都要留下不成?” “我……我……” 赵满满站在那里,感觉手里的冬寒图如坠千斤。 方才的那几个声音又开始了。 “我就说嘛,公主怎么会选她呢。她母亲虽是才学出众的叶夫子,可却有那样一位不堪父亲。” “赵家也是笑死人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居然痴心妄想伴读之位。她还想进息蕤阁呢,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人家亲娘是叶夫子,怎么进不了。” “那她还来参加什么三试,臭显摆呢。” 几人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可还是被敏锐的赵满满捕捉到了。 她狼狈的站在那里,退不敢退,进不敢进。 除了怨恨母亲当年的所作所为,什么也不干敢做。 女史后面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 “那么,按照公主的心意。今日选出的伴读便是光禄寺卿徐惜之女徐仙羽,礼部侍郎房齐非之女房……” 季莲实焦急的屏住呼吸,满心期盼着自己的名字。 “以及泰州守备季瑛之女——” 爹爹的名字! 季莲实激动的抬起头看向女史,难道自己运气真的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