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一听江喻临回府,便是不肯再歇下,一直等着。 “怎么回来了又出去了呢?”江喻安疑惑着,见母亲困倦不已的样子,心疼地想劝她回去休息,“母亲,兄长定不会今晚就走的,明日保准你能见到,先去歇息吧。” 杨氏摇摇头,有些担忧。 胡赛和一战的迫在眉睫,这种危急时刻,鹤眠怎会突然归京呢?瞧这阵势还是半夜独自归府,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故? 归府了半夜离去是去见哪位大人物…… 陛下如今年逾古稀,身有沉疴,压不住朝堂中对太子不满的声音,边境也在近两年才逐渐又平稳之迹象,但仍旧有强国虎视眈眈,内忧外患之际,鹤眠忽然归京,是京城有了变故? 若不是如今朝堂风向不定,国公府太过于出风头,她又怎么同意麟儿这桩荒唐婚事。 一滴雨忽然滴落在窗沿上,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缓缓而至,柔缓的不像夏天的雨。 走廊尽头,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雨幕中缓缓出现。 两年未见,他曾经懒散桀骜的模样消散的干干净净,气质沉稳内敛却又凌厉锋锐。 杨氏缓缓站起身,眼眶微湿。 她得到的消息里,他就已经受了七次伤,从头到脚,无一处完好。 景戈小声提醒:“世子,夫人在等您……” 江喻临抬眸,缓缓聚焦。 “鹤眠,”等人走近,杨氏叫着,却也不敢太亲切地触碰他,只眼巴巴地瞧着。 “母亲,夜里寒气深重,进屋休息。”江喻临站在原处,恭敬道。 杨氏心头微落,笑道:“好,见着你我就心安了,这些日子你也疲累了,麟儿快带你大哥去休息了。” 江喻安高高兴兴地拉过江喻林的手臂,和杨氏行礼之后,一道往里走。 “阿兄,你刚刚去哪儿了?”江喻安问。 景戈一顿,抬眸看了世子一眼。 世子自幼和这边的兄姊不亲热,唯独二公子。二公子天生的活泼热情,即使世子再怎么冷脸相待,他也毫不在意,渐渐的,世子待二公子也多了几分照顾。 可偏偏……就这两个月,发生这样的事。 就景戈的观察而言,光是那件事之前,世子待陆二姑娘就比亲生的兄弟姐妹还好,那件事之后,两人虽然不再见面,可世子时常睹物思人,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大多都和陆姑娘有关,也托人照顾着。 世子本来早就打听好陆姑娘未成婚,两个月之前打算回来的,可偏偏那是胡赛和被偷袭,同时传来消息,谢家四公子准备提亲,世子几乎夜不能寐,殚精竭虑保全边境的同时缩短时间,两个月平息了战斗,提前归京,可偏偏,二公子也和陆姑娘在这两个月里,定亲了…… 江喻临看向他:“真的想知道?” 他语调沉缓,没表露分毫,江喻安却直觉不能再问了,赶忙摇头:“算了,阿兄。” 空气中传来点点熟悉的香味,江喻安凑近闻了闻,疑惑地抬眸:“阿兄,你身上的香味好熟悉……” 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味。 江喻临瞥了江喻安一眼。这香味是他赠给陆雪沅的香,柏梨香。 周遭的雨幕噼噼哩哩地响着,却在一瞬间仿若静寂无声。 他黑眸中倒映着连天的夜色和雨,静静地看着江喻安。 “和沅妹的很像!”江喻安忽然站定,像是得出了什么了不起的答案。 景戈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忍不住心惊。 “是吗……”江喻临淡淡道,“很巧。” 江喻安点点头,也觉得巧,可片刻后立马觉得不对劲。 兄长偏爱松木香,这味道一般是女子用的……难不成,他方才着急忙慌地离去,是去了女子家中? 江喻安向来藏不住事,当即小声问:“这可是女子的香气,阿兄,你方才着急忙慌地,是不是去见你之前的那位了?” 空气霎时安静了半晌。 江喻临静静摩挲了腕骨的佛珠。 “是。” 江喻安:!!!!! “真的假的?这都两年了,那姑娘还等你呢?”八卦本就吸引人,何况是阿兄的。 江喻临迈步往前走,没回答他的问题:“走吧,对了,你的婚期定了吗?” 兄长难得这般关心自己,江喻安立马忘了自己问的什么,高兴道:“还没呢,不过母亲说快了,兄长到时候可一定参加。” 江喻临点头:“当然。” <
> — 第二日,江世子归京的消息和胡赛和一战大胜的消息同时传入京城。百姓们先是不可置信,随即锣鼓齐鸣,纷纷自发来到国公府门口跪着。 塞北一战本就是大云朝的沉疴,近十年一直被边境两国骚扰,战事不停,导致流民四逸,被拉去充军的壮年男子越来越多,可就江世子领命北上这两年,节节败退的战事出现了逆转,开始逐渐有胜利的消息传来。 两个月之前,眼瞧着战事大获全胜,云平军即将凯旋归朝,可胡赛和突然被夜袭,本以为这战事又不知道会拖多久,可谁知,竟然速战速决了!江世子已到京城,云平军正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这于大云朝的百姓而言,可谓天大的喜事。 杨氏一听闻这消息,悬着的心也算完全放下。京城和边境本就相隔太远,一封信传过去都得一两个月,消息很难传递地及时。 昨日光是鹤眠归京,却不知战况,今日知晓是他先回京述职,云平军随后就到的消息,杨氏的心也算彻底安稳了。 “母亲,”江喻临走进屋,“府外聚集了太多百姓,请您帮个忙。” 他鲜少主动和自己说话,杨氏抿了抿唇,忍不住站起身:“鹤眠,你说。” 江喻临扶着杨氏坐下,言简意赅地说明了。 如今国公府的处境便在风口浪尖,看着风光,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才天光微熹,哪儿来的消息传的全京城都是,还来了一堆人在门口跪着,万一被有心人一说,变了味道传进陛下耳朵里…… 杨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 “是啊,今日不过大清早,这门口便乌泱泱的一堆人,一定是谁放出的消息……到时候传到陛下耳朵,那便糟糕了。” 杨氏也是大家之秀,处理这些不在话下,当即表明了国公府的忠诚不二,将所有功劳福泽全都归功于陛下,将门口的人都散了。 回大堂中时,鹤眠和麟儿都已经坐在圆桌旁。 杨氏赶忙走上前:“好久没这般热闹了,就差你们父亲了。” 江喻安接话:“还是父亲英明,大哥,你是不知道,一开始母亲死活不同意我和沅妹的婚事,还是父亲说通的。” 江喻临不应话,半晌后,眉梢微抬:“是吗?” 杨氏瞥了江喻安一眼,不知他为何老要提这桩婚事,不乐意道:“还好意思说,若是鹤眠在京城,也一定拦着你!” 江喻安不信,凑到江喻临身边:“兄长才不是以出身论短长的,一定赞成我和沅妹的婚事。” 江喻临眉头微蹙,缓缓喝了一口热粥。 被压抑的躁意愈演愈烈。 他缓缓放下瓷碗,擦了擦嘴角:“母亲,这次回来,我会待一段时间。” 会待一段时间? 杨氏眼眸一亮,赶忙道:“这是好事啊!正好趁这个时间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说着看下江喻安:“你的婚事暂且不着急,等你阿兄成婚了,再轮到你。” 江喻安愣了下。 可按理说,确实都是按长幼次序成婚,之前兄长几年不回京城倒是可以他先成婚,如今兄长已然归京,他作为弟弟,自然是要等兄长的…… 他心中不由得一落。 杨氏以为江喻临会拒绝,却没想到他乖巧同意了。 “可以,”他补充道,“不过,人由我来定。” 她前些日子进宫,听皇后娘娘有意撮合长宁公主和鹤眠,她自是谦卑婉言拒绝,可如今鹤眠在京城中,皇命难违…… 知晓他性子,杨氏也不说透,只道:“最后定谁自然你说,可咱们多相看几个也不是坏事,你说呢?” “嗯,”江喻临擦了擦嘴角,“陛下说申时入宫,午饭可以在家里吃。” 鹤眠可从未主动说过在家里吃饭,杨氏乐得忍不住笑容:“这不巧了吗?这后花园池塘的荷花开得正好,之前给京城许多人家发了拜帖,办了个赏荷宴。” 赏荷宴,那不就可不就可以正大光明见到沅妹吗? 江喻安眼眸一亮:“母亲,给陆家发邀帖了吗?” 杨氏忍不住嗔怪:“都说定了亲,成亲之前最好不见面的,你……” 江喻安忍不住反驳:“若日子短就罢了,这不知要推到什么时候,难不成我们一年半载地不见面吗?再说,定亲之前我和陆家也正常走动,往来频繁,而且我问了朋友,人说了,只要行为有度,不逾矩,是可以见面的。” 杨氏嗔怪地瞥了江喻安一眼:“行,马上派人送帖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