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至二十四年冬。 夜深露重,星繁璀璨,乱琼碎玉落了满天。 陆雪沅蹲在窄院门口,抬眸数着纷纷而至的大雪。 蒲柳笙缓步走到她身边,为她披上厚厚的被子:“在看什么?” 陆雪沅手趴在膝盖上,侧脸柔暖圆润,眸光盈盈:“阿娘,明日是嫡姐的笄礼,父亲很看重,推了很多公事,就为在家陪她。” 陆映宣今日碰见她时,拦住她炫耀嘲讽了一阵。 蒲柳笙眸光酸涩,揉了揉陆雪沅的头发:“茵茵,阿娘记得你的生辰就足够了。陆清游他……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因他而伤感……” 陆雪沅摇头,这么些年,她早已不在父亲身上期待什么,只是有些时候,不是她让自己不去想就能忍住不多想的。 她自幼缺失的那一部分,不管如何去遮掩,总会在某些时候露出尖刺和缝隙,扎得她不能不在意。 前天夜里开始下的雪。 鹅毛大雪,纷纷而落,四处已经堆了厚厚的一层雪。 昨日,世子打着一把丹青泼墨的油纸伞,穿着黑色大氅,走到小院门口。 这处偏窄,陆府的下人都鲜少从此处经过,江喻临抬眸,便见小姑娘站在屋檐下,盯着漫天大雪出神,瞧见他来,忙惊慌失色地跑来:“世……世子大人……” 她一向很畏惧自己,战战兢兢,柔弱可欺的可怜模样。 陆雪沅恭敬的行礼,一时忘了自己丝毫不能受凉的体质,单薄的身形暴露在大雪中。 她垂眸不敢看他,恭顺地低着头。 一双如玉般的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伞递到她面前,陆雪沅这才仰头看着他。 他面色仍旧清冷,一双狭长的漆黑眼眸看不出情绪,可他气质太冷太烈,即使那张脸再俊美无双,也让人不敢肖想。 “拿着。”他薄唇轻启,声音也如凛凛雪霜。 陆雪沅拿过伞,便见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大氅,那大氅通体雪白,一看就价值不菲。 江喻临微微弯下腰,披在她身上:“今冬冷,你不要着凉了。” 他一下靠得太近,高大昂藏的身形几乎将她包在怀里。 凌冽的青松香弥漫在笔尖,她不自觉嗅了嗅,又恭敬地低下头。 大氅初触体升温,她顿时暖和不少,忙鞠躬道谢,却没注意拿在手中的伞,一下朝他脸上砸去。 江喻临默默地捏住油纸伞前端,垂眸看向她:“陆映宣的笄礼虽是她的,于你而言并非不是机会。” 有雪从伞外飘来,落在她长而浓密的眼睫上,江喻临缓缓伸出手捏住她眼睫上的雪花:“要抓住。” 眼皮微热,她不自觉地抖了抖,乖乖地点头。 人人都说江世子清绝无双,品行至诚至坚,是世家公子典范。 可是他教的陆雪沅的东西,和上所言的一切伟岸光正的东西都相违背,却是陆雪沅却奉为圭臬的至宝。 “茵茵,外面冷,进屋吧。”蒲柳笙轻声提醒她。 陆雪沅回神,回到自己房中,将藏在衣柜里的大氅拿出来抱在怀里,闻了闻,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青松味。 第二日清晨,陆雪沅精心打扮了一番。 他说美貌不是祸事,而是一种稀缺的实力和资源,她应该利用起来,为自己所用。 果然不出所料。 世家公子们纷纷为她侧目,献上殷勤。 其中以李平章最为殷切,他以表兄的名义寒暄,回忆起幼时的事情。可幼时那些记忆是陆雪沅最不愿意记起的,她秀美微蹙,忍住心中的厌恶。 还好,没多久,李平章便走了。 陆雪沅目的达到,也不愿多留,到时惹得父亲母亲觉得她太出风头。陆雪沅正欲告退,去偏厅稍作休息。 “二姑娘,休息的偏厅换了位置,您随我去。” 这丫鬟是祖母屋中的人,陆雪沅点了点头。 绕了几处,到了萱堂后面的屋子里,有不少京城的贵女在此处。 丫鬟小声道:“此处喧闹,夫人特地安排了里间给族中的各位姑娘,寻个清净。” 里间与外面相隔不远,只是外面多了个小花园和幽闭的小径。 很快泡了茶上来,陆雪沅正浑身发冷,瞧见热气腾升的茶,便握在手中,啄了几口。 没多久,便见四妹陆知念也进来坐了会,陆知念与她并不亲切,瞧见她在里面,没坐多久便走了。 陆雪沅乐得清净,从一旁的架
上取了看。 可没多久,便觉得浑身发热,一股陌生的热潮猛然地席卷全身,她难受地发出一声嘤咛:“嗯……” 绵软旖旎的声音却一下让陆雪沅清醒几分,她猜出来自己被人下药了,来不及思考是谁做的手脚,她只知道必须离开此处,于是撑着椅背就要站起身。 眼前模糊一片,从小腹涌起的热潮一阵比一阵汹涌,叫人难以忍受。 她勉强站起身,猜到外面应该会有人看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从最西侧的窗户轻轻跳了出去。 外面大雪皑皑,明明冷得出奇,陆雪沅却丝毫不觉得冷,她浑身都在发热发抖,不一会浑身被汗浸湿,眸含水雾,鬓发散乱。 今日府中人多,绝不能被任何人瞧见她这副模样。 她死死咬住嘴唇,艰难地辨认着道路,可回院中的路都有不少人,陆雪沅跌跌撞撞地往后山走。 还好陆府依山势而建,有不少外人不知的小路。 她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哪儿去了,太过汹涌的难以难喻的滋味猛得一阵发作,陆雪沅倒在地上,却又怕人发现,晃了晃脑袋,瞧见不远处的假山,用尽最后的力气躲了进去。 她难受得在石头上磨蹭,却又受不了自己此时狼狈不堪的样子,泪水盈盈,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自己的手臂。 痛感让她勉强清醒几分,正这时,她听见不远处的声音,很熟悉的,像泉水泠泠冰霜簌簌的声音。 陆雪沅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马上拽住繁乱的裙摆想要起身,却又忽然听到还有别的声音,她垂眸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正绝望之际,忽然想起江喻临曾教给她的暗号。 她艰难得拿起石头,在假山上,一下一下一下地敲出他教的暗号。 不远处的凉亭里,江喻临正与陆老先生对弈,他手执黑子,干脆利落地下子。 “世子心意已决,老夫不再相劝,”陆老先生缓缓道,“只是这漩涡一旦陷进去,便很难全身而退。” 他淡淡的,却是毫不掩饰的锋芒毕露:“漩涡因谁而起不重要,但会因我而止。” 几声不明显的敲击声混杂在风雪的肆虐声中传来,江喻临微微停手,又细细听去,然后忽然起身:“学生有事告退,望先生海涵。” 陆老先生头回见他露出这般神色,还未来得及点头,便见人冲入了雪中。 那暗号他只教过一个人,说话间无意提起的,她冰雪聪明,一教就会。而这个节奏和停顿,是救救我的意思。 那声音响了一会便消失了,茫茫雪海,无踪无迹。 他依循着方才听到的方位寻找,终于实在一块假山后面瞥见一抹淡杏色的衣裙。 江喻临疾步走进,然后眼瞳微缩。 陆雪沅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衣衫凌乱,眼眸含水,雪白的肌肤此时透着不正常的酡红,颈口的衣裳被扯得大大敞开,春光乍泄。 她嘴角留着血,手上捏着石头,指尖和另一侧手臂的血蜿蜒而下,流在玉白的肌理上,更是旖旎。 江喻临眼瞳微滞,周身顿时冷了下来,拖下身上的大氅将陆雪沅包裹起来,抬手将人抱在怀里。 陆老先生自己与自己对弈着,便见江喻临面色冰寒地走来:“先生,借您的偏房一用。” 黑色大氅包裹着女人,女人玉似的手臂透着粉色,勾着江喻临的脖子,江喻临往上一搂,将她差点露出来的脸盖得严严实实。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般表情,陆老先生还是第一次见,他忙道:“快去。” 一进屋,逼仄的空间让陆雪沅更加难耐了,陆雪沅勾着他的脖子不愿放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 她认出来人是谁,畏惧了几分,可一碰到他,那股她强烈压制的热意便更加汹涌地袭来,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地微微贴上去。 她起初只是贴着他的脸,一下入久旱逢甘霖,整个人舒畅了不少,却也想要更多。她凑得更近,胡乱地解着他的衣服。 他终是忍不住出声:“阿梨。” 只有他这般叫她。 这一声唤回了陆雪沅一丝理智,她迷蒙地看着她,眉眼绮丽,惊人的妩媚。 江喻临别开眼,按住她的手:“我已经派人去找御医,你再等……” 没有防备的,柔软滚烫的软唇忽然贴了上来,少女甜软的香气弥漫开来。 江喻临蓦然顿住,黑眸微暗。 她尝到了甜头,伸出小舌,试探地舔了舔,江喻临侧开脸,下一瞬被人跨坐着压住。 他眸中晦暗难明,捏住陆雪沅的下巴不让
她乱动:“认得我是谁吗?” 她迷蒙地眨了眨眼睛,舔了舔嘴边淡淡的水泽,活生生的妖魅。 “认得,”她声音清醒地唤他,“……世子大人。” 她当然认得。 然后凑上去亲吻那双,总是居高临下的、清冷又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