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山长

是顾清晖。 他,病体未愈,身形似扶风弱柳。 即便如此,其风姿,朗朗若昭昭日月,磊磊如山涧绿竹,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族世家公子的风范。 眼前的周暖,一袭杏色衣裙,周身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婷婷袅袅仿若池中白莲。 白净的服饰,不经意之间,弱化了她眉宇间留存的英气,却多了几分姑娘家的柔弱娇媚,与往日全然不同。 颜色纯净,瞬间将周暖衬的清丽可人,看的顾清晖眸子一深。 嘴边原本想说的话,看到她那一瞬,霎时化作一阵清风,烟消云散。 周暖此时有些尴尬,因一时冲动,她把他带了回来,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你,伤口怎么样了?”事已至此,为了缓解该死的气氛,周暖提了他的伤势。 “好多了。”见她关心自己,顾清晖温和一笑。 男人的笑,和煦温暖,如三月绿波,在水面层层荡开,一点点落在周暖的心上,痒痒的,暖暖的。 熟悉的一幕,令周暖一怔。 多久了? 他不曾对她这样笑过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他失忆后,他再也没对她笑过了。 念及此,周暖面色一僵,接着,避开他的笑容。 周暖动作明显,让一直站在她面前的顾清晖,登时笑容一隐,陷入了沉默。 她微微偏过的头颈,犹如一只高傲的白天鹅,这七年,她怪他吗? 不久前,她救了自己,看她的态度自然、平静、坦然,似乎没有怪他,但他心中无由地不爽。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她还愿意救他。 “周姑娘,谢谢你救了我。”不知过了多久,顾清晖直接开口,向她道谢。 因着从前,周暖不落尽下石都不错了,但她却摒弃前尘,出手相助。 现下,无论她出于什么目的,顾清晖都发自肺腑地感谢她不计前嫌,周暖一直是个很温柔、善良的姑娘。 顾清晖和他很像,令周暖一时意乱情迷,然而,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顾公子,客气了。”周暖话题一转,斩断他们曾经的过往,笑容淡漠,言辞得体。 周暖,得体?大方? 不,是疏离。 她不再是曾经那个哭倒在自己怀中的姑娘了,霎时,顾清晖觉得她脸上对他展露的笑容,无比刺眼。 对周暖来说,七年前,自她选择离京,便已暗自决定,无论世事沧桑变化,山河变迁,她都不会再爱他了。 不管顾清晖是何想法,如今的她,已不是他初见时,那个懵懂少女了。 现在,关于以前,周暖已经很少去想了。 所以,救他和恨他,两者并不矛盾。救他,是出于道义,恨他,是出于个人感情。 但,眼前的顾清晖,他有感觉吗? 不会的。 之前来,是担心他的伤势,现在知道他没事了,周暖打算离开。 她正想开口,却被顾清晖抢先了一步。 那一日,时光倒流,他隔着万水千山,对着浩渺天地,对着七年后的她,轻轻说了一句。 “周暖,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言辞准确,礼貌得体,一贯的君子之风。 时隔七年,当周暖听到他问出这句话,震惊令她瞳孔大震,甚至迷惑不已的她,还从中听出了一丝缱绻之情。 估计,她是疯了。 可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迎着周暖不可置信的表情,顾清晖眼神越来越深邃,心脏隐隐作痛。 他这么能?问她这个问题呢? 当年,她的痛苦皆因他而起,顾清晖默然垂眸,嘴角苦涩一笑,是啊,他怎么还有脸问她呢? 不该的。 随着时间推移,周暖将顾清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她不明白,他到底怎么了? 竟然在七年后,问她,过的好吗? 可,七年前,是他,亲口让她离京的。 顾清晖很奇怪,但周暖不想与他纠缠于过去,于是,她浅浅微笑,答案脱口而出。 “我很好。”是的,她很好,不管过往如何,现在,她和他的曾经,就像一场虚妄的梦。 所以,是梦啊! 怎么能当真呢? 谁先认真了,谁就先输了,她

已经输了一次。 “是吗?”听到周暖的答案后,顾清晖猛然抬头,眼睛深邃,紧盯着周暖,继续追问。 “是。”周暖言语轻轻,如一阵清风,悄然而来,悄然离去。 一个字,将将落音。 周暖就发现,站在她面前的顾清晖,霎时脸色大变。 不,绝不可以,忘了我! 乾宁八年,料峭春寒,十六岁的周暖,听从宋真吩咐,只身踏入江湖。 但年少懵懂的她,何曾想? 她会因此遇上顾清晖,就此如同世间万千痴男怨女落入红尘的,耽于情爱,一去不回。 但若是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去汉阳,还是会遇上顾清晖,因为她从未后悔,与他相遇、相知、相爱。 一切,早已注定。 十岁那年,周暖父母皆亡,十一岁,她师从宋真。 因着母亲,宋叔叔年逾四十,依旧不婚。 他将周暖视为亲生女儿,不仅悉心教她读写字,还传授她太壹剑法,要知道,江湖门派,非传人,不传绝学,但宋真一向将她视如己出,岂会不教? 整整五年,宋真如师、如父,养育她,教育她,陪伴她,周家逐渐淡出她的生活。 十六岁,在宋真的精心指点下,周暖先后学成苍虹鞭法、沧浪剑法、太壹剑法,最终集三法于一体。 彼时,就连纵横江湖已久的宋真看了,都不免双眼一亮,直言她天赋异禀。 是日,他特意找到周暖:“软软,你如今武功大成,以一年为期,一年后,回来见我。” 没问原因,周暖立刻回房,收拾包袱,孤身离开锦州。虽然宋叔叔没说,但周暖比谁都明白。 宋叔叔认为,她天赋异禀,对武学领悟非凡,假以时日,定能超越她母亲。 听他说,从前,母亲驰骋江湖,潇洒恣意,后来,她爱上父亲,耽于情爱,弛于武学。 他希望她,趁此出去多见见世面,别再步她母亲的后尘,等她回来,卿天阁就会交到她。 至于事情是否如宋叔叔所言,周暖不知道,她只知道,母亲嫁给父亲后,一直过得很幸福。 而她之所以未拒绝宋真,是天地辽阔,让从小到大一直身处江湖的她,尤其贪恋自由。 既然宋叔叔让她外出,洞察人世,她打算趁此机会,刚好去见识一下这辽阔天地、浩瀚宇宙、瑰丽山河。 不久,周暖出了锦州,她径直到了汉阳郡的大同城,选择这里,其实原因很简单。 弟弟周学,当年是在汉阳失踪的。 即使深知找到他的机会,很渺茫,但周暖想,若能长居于此,离他近一点,她也会安慰不少。 大同,地处大华边疆,这里贸易繁华,客商云集,尽管偶尔漫天黄沙,但荒凉、衰败的天地,一望无际的蓝天,处处美不胜收,周暖很喜欢这里。 不久,熟悉大同后,周暖在城中租下一间民房,正式开启了一段不短不长的隐居生活。 关于江湖、周家,过去的人和事,渐渐被她抛诸脑后,这一年,她只希望能找到弟弟的消息。 因她离开锦州时,带的银钱有限,在花光所有的银钱后,迫于生计,周暖不得不开始思考,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该靠什么活下去? 她武功卓绝,倒是可以以此为生,但周暖并不想这样做。 原因无他,一年后,她会回到锦州,接手卿天阁,之后,她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去畅游天下了。 如果是这样,这次,或许,是她一生当中唯一一次能够远离江湖的机会。 她很珍惜,因此,周暖相权之下,成为一名市井之人。 生计之事,周暖很快有了决断。 实际上,除了武功,她还懂得一些药学。 因身在江湖,她多少识得一些药草,若她能将识得的草药采下,卖到药店,便能挣得银钱。 而且,大同身处边疆,因周边的城镇不时会和匈奴发生战争,这里作为粮草补给最近的城市之一,经常药材匮乏。 若她以采药维持生计,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周暖说干就干。 一连几日,周暖跑完了大同城所有的药店,发现城里共有六家药店,均匀分布在东、南、西、北四市。 其中,南、北两市各有两家药店,最大的一家药店是东市的仁和堂,而最西边的康药堂规模虽最小,客人却最多。 经她慎重考虑之后,她最终选择了康药堂,第一,康药房客流最多;第

二,药材较为常见,价格低廉;第三,提供主要军需。 实际上,最重要的一点是,周暖真正识得的药草不多,认得的,多是常见药草,其他几家药店,药材丰富,恐怕不是她能做的生意。 决定之后,周暖走进康药堂,和老板谈价。 康药堂店面不大,专供城里寻常百姓抓药。曾舫,年近四十,是康药堂的老板,他为人精明能干,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 见她进店,他立马喜笑盈盈,迎上前来,问她:“这位姑娘,需要买什么药?可有药方?” 听到他的话,周暖没说话,先是在店里逡巡一番,接着,从怀中拿出一张药方,递给曾舫,示意他按照药方抓药。 曾舫接过药方,立刻会意,按照周暖的药方抓药,但抓着抓着,他看出了药方的不对劲。 曾舫剑眉一拧,看着周暖,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粉色衣裙简朴干净,皮肤瓷白细腻,眼神透亮有神,一看,就知道,出身非凡。 药方有问题,要不要说呢? 曾舫内心纠结,他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这个方子抓过很多次,一副伤寒汤剂而已,但谁会在伤寒汤剂之中加何首乌啊? 何首乌可是剧毒,轻易不得加。 “姑娘,不知这药方可是伤寒汤剂?”因他和周暖不熟,怕她不相信自己,曾舫最初不打算开口,但最终他还是抵不过心中良心,多问了一句。 “是啊!”周暖甜甜一笑,一副天真模样。 “姑娘,若患者伤寒,是万万不可添加何首乌的,否则,喝了,会适得其反。”曾舫见她纯真可爱,以为她是被哪个江湖骗子骗了,好心提醒她。 “好。”想起宋叔叔告诉她,出去之后,切勿随意相信他人。周暖便试了一试,看来,老板良心不坏,值得一交,她释然一笑。 “姑娘,不是来买药的?”曾舫见她真的相信自己,瞬间一愣,但很快,他就笑了,她似乎不是来买药的? 笑过之后,曾舫眼神疑惑,不明白周暖的意图。 “是,曾老板,准确来说,我是来做生意的。”被揭穿之后的周暖,坦然一笑,直接吐露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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