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稻穗随风舞动,飞鸟在田野上盘旋,明媚的光晕晃得人昏昏欲睡。 “夫君,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就休息吧。” 李潦生手里拿着锄头,他有些茫然,因为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种过田。他虽然做过一些营生养家,但是从未种过田。他转过身看见秦泠站在田野之中,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们怎么在这里?” 秦泠走过来,仰着脸看他:“你忘了,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给你送饭。” 说完,她打开了食盒,饭香味扑鼻而来,都是一些最简单的家常菜。 李潦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便狼吞虎咽起来。他好像已经好久都没有吃到这个味道了,他生怕这顿饭会消失似得,多吃一口是一口。 “慢点吃,慢点吃,”秦泠拍了拍李潦生的背道,“是不是干活干累了?干累了就休息啊。” 秦泠边说边躺到了稻穗中间,扒拉着李潦生一起躺下来,看着天空中盘旋的飞鸟。 “夫君,你说,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好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羽毛拂过心尖,又飘向了空中。 李潦生缓缓睁开眼,好像整个人从空中重重坠下,咳出一口血来。他一瞬间有些气恼,自己怎么会梦见秦泠呢? 他又安慰自己,梦都是反的,定是因为自己受了她的气。更何况梦里那个人不是根本秦泠。她怎么会想要和他就此一生呢? “将军醒了,将军醒了,”负责照顾李潦生的贴身侍卫曹羽撩开帘帐,“快去叫杨大夫。” 西止营都是一些新兵,压根就没上过战场,而他们的对手则是身经百战的东楚霸王精锐。一开始西止营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李将军还在寺里呢,这群新兵就开始疯狂往山上冲。 最先找到李潦生的两个小兵都还从未见过李潦生,实在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荣幸抬着李潦生下山。其他的小兵们都羡慕得不行。 李潦生一直昏迷不醒,全军上下都悬着一根弦。如今李潦生苏醒,士兵们都奔走相告传递着这条喜讯。等杨大夫到了营帐外,根本都挤不进去。营帐外一大堆彪形大汉因为李潦生醒过来喜极而泣,抱成一团嚎啕大哭。 杨大夫实在忍无可忍:“你们再挡在这里,我可不保证他能活下来。”围在营帐外的人这才让出一条路来。 杨大夫给李潦生看后,还特地交代不要乱动,否则伤口撕裂,他就撒手不管了。 外面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杨大夫撩开帘帐走了出去,抬眼就看见了几个身穿明光铠的武将,铠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泽,紧贴着肌肤的鳞片随着呼吸起伏,肃穆而威压。 他们每个人都戴着厚重的铁制面具,杨大夫与其中一人对上了视线。那人的目光穿过厚重的面具,像是一个黑洞将人缓缓拉入深渊之中,空气里甚至多了一丝血腥气息。 这是大业精锐中的精锐,神武卒。 杨大夫提着药箱继续给伤员看诊。伤员们都在议论神武卒,有幸目睹神武卒风采的人站在帐篷中间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 “这神武卒到底是什么来历啊?”有人问道。 有个胆子大的士兵说道: “他们以前还不如我们呢。” 新兵们可太好奇了。他们只听说过李潦生如何横扫六合,打下大业大半国土,可从未听过李潦生是如何起家,神武卒又是从哪里冒出来? 兵卒们立即起哄道:“快说说。” “你说给大伙听听,我就把私藏的好酒拿出来。” “是啊,牛哥,你跟大伙讲讲,我就把我妹妹介绍给你。” 胆大的士兵架不住大家起哄,不顾自己身上的伤,跳到了桌板上:“当年前朝覆灭后,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东楚霸王有雄霸天下之势,当今皇帝被东楚霸王封为业王。彼时,李将军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但是相貌不凡的小兵。因为他当时的伍长投靠了敌军,所以皇帝下令将他们这几个小兵全部杀掉,用来以儆效尤。” “信都侯负责执行军令,可是杀到李将军的时候,他大呼道:‘业王就是这般对待英雄好汉的吗?’” “信都侯见他仪表不凡,便等他把话说完。李将军几句话便说清了天下局势,还说要给柳陇献策。信都侯并未听懂李将军说的天下局势,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明明只是一个马上要被行刑的小兵,却一副自己是管仲乐毅的派头。” 底下的新兵们哄堂大笑。 “信都侯过于震惊,便请示了皇帝。那时候,皇帝帐下的谋士和将军都可以给李将军当爹了,又怎么会相信一个初出茅庐的李潦生。于是皇帝将手底下一群难以管教
的兵痞给了李将军,实际上是想给他个教训。” “没想到李将军迅速整肃了队伍,不仅带着这队人马在无人看好的情况下以少胜多,还趁势攻破了柳陇三个月都没有攻下的城池。后来李潦生带领着这支队伍兼并了北方大小诸侯,打下了大业的大半江山,最后在谷上之地杀掉了东楚霸王。” 底下一片喝彩叫好声。 “这支无坚不摧的队伍后来慢慢壮大,成了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神武卒。” “传说诸侯们听到神武卒的马蹄声,便会打开城门,宁愿投降也不愿意交战。” 此时,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神武卒几大将领正无声地跪在李潦生面前。要不是李潦生咳嗽了两声,看这个气氛,还以为李潦生已经逝去了。 “行了,”李潦生摆了摆手,“还没有死。调查清楚没有,是谁安排的?” 几个将领都摘下了铁制面具,说话得是几人中最年轻的,被称为毒师的周东临。他眼眶发黑,声音有些嘶哑:“赵家大公子赵越。” 李潦生轻笑:“看来赵元养了一个好儿子,藏得如此深。” “不过暂时没有发现赵越和张太傅之间有何交集。” 李潦生吩咐道,“你把赵越身边埋伏的人都撤回来。” “是。” “继续追查张韵之的行踪。” “是。” 另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奕奕的老将周辕请示道:“东楚霸王余党已经悉数被捕,该如何处置?” 李潦生淡淡道:“都杀了。” 周辕继续说道:“这次伏龙寺死伤了一百多人,不过有三十人在逆贼上山之前听见钟声提前逃出去了。属下派人去打听,有一个僧人说,是林家少夫人秦氏在子时去撞得钟。” 李潦生愣住了,他现下才明白为什么信都侯夫人和秦溪儿都逃出去了,秦泠却被困在寺内。她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跑去撞钟提醒其他人?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无情无义的秦泠吗? 他忽然觉得秦泠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和他记忆里的人难以重合,就好像被冰封的湖面出现了一丝丝裂纹,一阵躁动后,有什么要突破层层的冰面。 “她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