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走后没多久，办公室的人就陆陆续续回来了。 苏菲跟着高大男人一起走的，也是一起回的。 “又来个新助理啊？”走到她们这一排，那个叫大卫的男人问。 “是啊，希望这个能做久点。”苏菲直言不讳。 “好了，人都回来的差不多了，我来给你简单介绍下工作吧。”苏菲招手示意丁罗拉跟她走，“这两个月快介绍十次了，你们工作没弄熟，我这套话是熟熟的了。” 丁罗拉：“……” “相信你也对斐氏有所了解。我们公司以房地产开发为主，而我们设计部，就负责开发过程中的设计管理。其中包括建筑设计啊、结构设计啊、室内设计啊、景观设计啊……那这些也就是我们设计部的几个主要部门。这边是室内设计组，这边景观组……这些部门都要记住，你每天要打交道的。至于人，要是能留下就慢慢认识吧，留不下记了也白记。” “每个组的尽头都有一个办公室，是各组老大的办公室。比如那个，室内总监皮特的；那个，景观陈总的；那个……哦，那个要重点记一下。”说话间，两人已走到最后一排，“这边是建筑组，里面老大是我们设计部的副总监——大卫。除了大事，所有的小事拍板都找他。你这边很多事情签字签到他就可以了。 “在说我吗？”高大的男人端着咖啡从办公室走了出来，“说的我像妇女主任一样。以后小事苏菲姐签字就好了，不要都推给我了，我也很忙的！” “我也很想啊，但是我签字人家不认啊！要么你跟乔帅商量下，还是让他签吧。我们也很希望找他签字啊！” 边上的女生偷笑起来。 “算了算了，我就是个劳碌命。妇女主任就妇女主任吧。”大卫摆摆手，结束与苏菲的隔空喊话，与边上的建筑师讨论去了。 “好了，最后一个，设计总监。绝对惊喜！” 苏菲面有得色，认准了丁罗拉一定会惊喜地长大嘴巴。 大办公室的尽头是一整面玻璃幕墙。天气好时，即使不开灯，也足以让整个办公室明亮。幕墙前，放置了一张大会议桌，上面铺了几本图纸和建筑杂志。幕墙的右边，是一个很大的玻璃隔间。玻璃内外，都摆了到顶的架，半遮半掩地隔断了视线。 苏菲带丁罗拉往隔间走。还差五六步的距离呢，隔间门突然自己开了。那门带着愤怒，虽然没撞到墙，但也不甘地颤抖着。正如隔间里走出的黑色人影，一阵风般地略过了丁罗拉面前，隔着老远都会被怒气伤到。 “这个方案是怎么回事？”一沓件被重重摔在大卫面前，砸在正与之讨论的无辜的建筑师桌上。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旁的人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却是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大卫被突如其来的责难吓了一跳，待看清了件上的字，突然笑了：“哎呀，您老不要这么大火气嘛，小心血压升高。” “少来这套。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大卫拿起件，部分散落下来，建筑师忙帮他扶好。 “我觉得没什么不妥啊。”大卫边翻边道。 黑影的肩膀起伏两下，努力按压着怒火：“这个方案好不容易通过了，你又在瞎搞什么？为什么变动这么大？如果我没仔细看，在公司发下去了，你知道损失有多大吗？” “我知道你会看的嘛！”大卫嬉笑着回答。 “知道我会看你还搞这种事情？愚人节的玩笑嘛？今天是愚人节吗？我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哎。”大卫叹了口气，笑容渐渐散去，认真道，“那个方案不能做。” “为什么不能做？” “你跟我进来。”大卫拉他进去。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所有人都有权知道原因。” 大卫别无他法，只得下定决心。他举起手里的件，对那人道：“程昱，你越来越没耐心了。你没把这个看完。” 大卫将件翻到一页图片上，指着道：“请你仔细把这份报告看完。” 乔程昱严肃地盯着他，又从他手中将件拿回来。看了那页之后，面色变了。 “跟我进来！”大卫进了自己办公室。 乔程昱放下件，顺了顺气，跟了进去。 半分钟后，一个人偷偷扭了扭脖子，关节归位的声音清晰入耳。其他人也开始活动手脚。 苏菲缓过神来，对丁罗拉苦笑：“惊喜吧。” 还是挺惊喜的，设计总监乔程昱，就是她在电梯上共患难的帅哥。 “嗯。总监好年轻。”她以为叫什么总的，就算不是个大叔
，也该跟大卫差不多年纪了。 苏菲带着丁罗拉往回走：“乔帅人长得帅，很招女生喜欢。但他是董事长的女婿，不能碰。你懂吧？” “我……懂！”丁罗拉表态。 “懂就最好了。看着也挺安分的，希望是真的安分。” “……” “一会还不知什么结果，两个人不要在里面打起来了。”苏菲自言自语。 “乔总监应该会尊重长辈吧。”丁罗拉随着附和。 “长辈？”苏菲惊讶了一下，继而笑了，“大卫是长得着急了点，但也不至于差辈了吧？他们是同学。” “……同样年纪的那种同学？”还是大卫总监工作后深造的那种？ “当然是那种。不然你以为呢？乔帅虽然看着年轻，其实也三十三了。” “……那保养得挺好的。”电梯上，丁罗拉以为帅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不然那个讨厌的小森也不会帮着牵媒拉线。乔帅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大卫一脸胡茬似四十多岁沧桑，不能怪她看差辈了。 “乔帅平时很少骂人，百年一遇被你撞上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也别担心，他只骂大卫。”苏菲笑得有些蹊跷。 ……感觉怪怪的。 “接下来教你要做的事。” 盘子里的意面，已经被丁罗拉切得七零八碎。小森也对面前放着的那盘兴致缺缺。 “太难吃了，这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意面！”小森气得脸都变形了。 “有什么办法，高峰时期，其他家都爆满啊。” “这家就是因为难吃才人少的吧！” “还不是你要进来的！这家是卖咖啡的，又不是专门做面的！” “这里凉快嘛！” 丁罗拉托着腮，手指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嘴巴，让别人看不出她在讲话。不然她点了两盘面还自言自语，一定会被认为是精神病。 “哎，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到这里就很困。”小森也开始切眼前的意面玩。 “难得哦，鬼也会困！” “可能是快夏天了，阳气太足吧。” “要么你回家去睡觉吧。” “嗯，你自己上班小心，我先回去了。” “臭小鬼，说得好像特意来保护我一样。” “不是吗？” “你是自己出来玩的好吧！” “哎，懒得跟你们女人争，我先走了。” “注意安全。” 小森晃悠悠站起身，直接从边上的玻璃幕墙穿了出去。此刻艳阳高照，在丁罗拉的眼里，小森与其他男生没有不同。只是缺少了影子。 六岁时，她跟家人去逛超市。隐蔽的货架角落，一个脏兮兮的哥哥盘腿坐在那里，抱着盒子啃饼干，虽然啃不到实物，但也啃得非常香。哥哥开始没理她，意识到她一直在看他，才惊讶地问道：“你看得见我？” 小森说，很久了，她是第一个能看到他的普通人。自那以后，他就骗她用零用钱给自己买吃的过瘾。不过，他也总是帮她赶跑来吓人的丑陋鬼。 一晃十八年，丁罗拉长大了，骗人的哥哥变成了撒娇的弟弟，两人也都离不开对方了。 丁罗拉吃了午饭回公司，看到苏菲已经坐到位置上。她打了个招呼，坐回自己位置。上班时间还没到，大办公室内安安静静，回来的同事或在午觉，或在安静做事。丁罗拉没正经事可做，但也不好第一天上班就太懒散，只好打开公司的冗长的制度假装学习。 一个女生来到苏菲桌前，低声对她说了些话。苏菲伸长脖子向里面瞧，对她道：“去吧。买日餐那家，乔帅吃火山牛肉饭，大卫吃黑椒牛排饭。” 丁罗拉也偷偷向里面看去，发现大卫的办公室门紧闭着。看来两人一直都没有出来。 下午时分，丁罗拉努力帮苏菲打杂跑腿。一项做完立刻去申请下一项，这份主动和勤快很让苏菲满意。 “很多年轻人，让他做事，他就偷懒。就算不偷懒，做完了，你不问他也不说。你要问他，他就说早做完了。这种最可气。我要是忘了问，他能自己玩一天。这种半个人都不顶的，还总问为啥奖金少？不升职？不加薪？我真想告诉他，我要是老板我就开了你，还升职加薪？” …… “这种不能这么分类。全都分成了小类，一看几十条，跟没分有什么区别？学一下分级目录，大类最多不超过五个，小类也不要太多，必要的话可以分三级。知道去哪学吗？” 丁罗拉：“我可以问度娘。
” “很好。记住一个原则，你要把所有看件的人当傻子。你要写的让傻子都能一眼看懂。明白吗？” …… “不错，做事肯动脑筋。不像有些人，就会问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这我也不会、那我也不会、我才刚毕业巴拉巴拉的。你可以不会，但你要肯学，不是让别人帮你做！大家都是拿工资的，我凭什么浪费自己的时间帮你做？你的工资给我吗？我帮你，肯定是要对我我有好处。要么你能帮我做事，要么你知道感谢我，哪怕买杯奶茶也是心意。当然我不是暗示你买奶茶，只是举个例子。我从不喝奶茶。就是说年轻人不要觉得笨是理所当然，除非家里有矿，不然不淘汰你淘汰谁！” …… 苏菲终于收到个满意的徒弟，恨不能一下午把所有的本领都传授于她。 丁罗拉感谢之前实习的那家小公司。老板比较节省，一个员工要当三个用，她在里面没少挨骂，也迅速成长。苏菲说的这些，都是她以前犯过并挨了骂才学会的。学好之后，现在派上了大用场。是谁说过，那些所经受的苦难，终将变成辉煌还你……有些托大了，但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各位，”临近下班，闭关一下午的两位总监终于出现，乔程昱一脸疲惫，但神情释然，“相信大家都已经听说了，斐然塔的方案，我们决定推翻重做。” 他们虽没出来，但是各组的老大和设计师也一直轮流被召进去。一下午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于公于私，这都将是一场硬仗。方才我已经向董事会提起申请。等一下，”乔程昱抬腕看了眼手表，“六点钟，我会带着大卫提出的新的方案去开会。通过了，大家又要辛苦一阵；失败了……”他看向大卫，“我辞职。” 丁罗拉没想到，她第一天上班，就要克走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