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er 1 厅内奢华的顶灯霎时熄灭,工作人员将竞拍的琵琶摆了上来,一道追光打在其上,拍卖师按流程介绍起拍品的信息和起拍价,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苏檐雨彻底没了困意,她悄悄偏头看了眼身侧存在感极强的男人。 沈梵桉面色沉静,耷拉着眼看手机,鸦羽似的长睫低垂着,下颌瘦削锋利,姿态慵懒,似乎并不在乎那些外公的遗作会被如何处置。 听着场内此起彼伏的加价声,苏檐雨心头忽然冒出一阵说不上来的惋惜。 材料和制作再贵重,无人欣赏与弹奏,那也只是一堆被赋予世俗价值的木料堆砌罢了。 “有话想说?” 在她又一次偷看时,视线被沈梵桉上抬的黑眸捕捉,苏檐雨一愣。 男人慢条斯理地收起手机,抬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苏檐雨眨眨眼,尴尬地扯了下唇,沉吟片刻低声道:“就觉得有点可惜。” 落到不懂琴的人手里,被束之高阁,琴弦落了灰,木料被逐渐腐蚀,再也没有机会发出属于它们的声音。 沈梵桉闻言微微一笑,目光落向台上的琵琶,眼神晦暗不明。 在以为男人不会回应时,苏檐雨却听到他淡淡道:“死物而已,有什么可不可惜的,能卖个好价钱就是它们存在的最大的价值。”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漠然,叫人心头一紧。 苏檐雨莫名交握双手,长睫微颤。 气氛一时冷下来,沈梵桉扭头瞧见姑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双可爱的杏眸睁得浑圆,似是被方才他话中的冷漠给怔到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轻咳一声,喉结滚动,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修长骨感的指节哪怕是在昏沉的环境中依旧很夺目,上半身不自觉往苏檐雨的方向凑近几分,嗓音低且哑。 一连串略有些多余的小动作能析出他是想解释挽救自己的形象。 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女孩。 这可是沈家二爷以往从未有过的举动。 苏檐雨懵懵地点点头,没et到男人传递的信息,注意力紧接着被拍卖吸引。 “……” 沈梵桉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低头挑眉一笑。 不一会儿,拍卖进入尾声,今天大轴的拍品“绮罗”被推了上来。 这不仅是罗昀老爷子生前的闭关之作,更是已逝琵琶演奏家罗粤女士宝贵的爱琴。 对同样弹琵琶的人来说,意义非同一般。 苏檐雨顿时挺起背脊,整个人坐直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台上。 注意到女孩的小动作,沈梵桉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今日的最后一件拍品,便是罗昀大师生前制作的最后一把琴,名为绮罗,小叶紫檀四弦琵琶,琴身由整块小叶紫檀雕刻而成,琴头则由玛瑙制作,整把琴华贵典雅,质感雍容,是珍品中的珍品,不但有使用价值,还具有极高的艺术性,是难得的收藏品。起拍价五十万,现在开始竞拍!” 刚才那些琵琶中成交价最高的一把也才五十万。 绮罗的起拍价便已到了这个程度。 听到起拍价时苏檐雨暗暗咋舌,她想了想自己那点可怜的存款,心里冒出头的小想法瞬间缩了回去。 五十万,买把琵琶,果然有钱人的脑回路就是不一样。 拍卖师话音刚落,坐在第一排的褚怀宁立刻号码牌,朗声道:“一百万。” 直接翻了一倍。 四周顿时响起絮絮碎语。 前几轮的竞拍中女人都不曾出手,直到现在才开口说话,显然就是冲着绮罗来的,而且抱着势在必得的信心。 今日来的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对于褚家这位大小姐痴恋沈总多年的故事都有所耳闻。 绮罗是沈总去世母亲的遗物,褚怀宁竞拍的心思显而易见。 他们对视一眼,默默放下了号码牌,默契的将这个献殷勤的机会送给褚小姐。 苏檐雨对于褚怀宁参与竞拍的行为感到诧异和不解。 她不是大哥哥的女朋友么,今天在展会上还一副东道主的模样,他俩理应是一伙的吧。 大哥哥决定卖的琴,怎么女朋友要买回来? 苏檐雨搞不懂,她下意识去看沈梵桉,头刚偏过来,视线就撞上了男人早已靠近的面庞。 “!” 沈梵桉
不知何时倾过身子凑到了她的旁边,彼此间的距离不及半尺,鼻尖相对,侵略性极强的气息吞没了她的周围的空气,扑了她满鼻子的木质香调,攥取了她的呼吸。 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此时含着淡淡笑意,对女孩的失神状若不察,语气随意地轻声问道:“很漂亮吧?” 苏檐雨心跳如雷,直勾勾盯着眼前近在咫尺极富冲击力的容颜,她喉头发紧,不自觉吞咽了一口,听到沈梵桉的提问,脑子根本转不过弯,小幅度地点点头:“漂亮。” 他问的是琴,她回答的却是人。 沈梵桉闻言勾了勾唇,像极了琢磨着什么坏心思的狐狸,语带蛊惑:“想要吗?” 苏檐雨呼吸一滞,眼睑瞠大,眼神颇为震惊。 还有这种好事?! 她捏紧双手,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忽然扭捏起来,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烫得发红,幸好后排灯光昏暗,帮她藏了藏。 见女孩低眉耷眼,也不说话,一副“失落”的模样,沈梵桉眉心微蹙,望向台上略一思忖。 “一百万第一次!” “一百万第二次……” “一百万第三……” 拍卖师等了一会,见无人给价,开始高声倒数,手上的锤子也渐渐举起,只等一锤定音。 “一百五十万。” 在锤子即将落下的瞬间,一道波澜不惊的低沉嗓音在场内后排响起。 场面陷入沉寂,众人纷纷投射看戏的目光,褚怀宁更是锁紧眉头,迟疑地扭头看去。 这个声音她最熟悉不过了。 果不其然,只见在微信上说自己不到场的沈梵桉,此刻正和白天那个被果汁洒了一身的姑娘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他攥住了对方的手腕,虚虚抬高,女孩则一脸懵怔,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褚怀宁心头不解,完美的表情有瞬时的崩裂。 绮罗是她想要拍下来送给沈梵桉的生日礼物。 她知道虽然男人嘴上不承认,但心里还是十分在意母亲的。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 要跟她抢绮罗么? 以那个女孩的名义? 褚怀宁回头前淡淡扫了眼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苏小姐,心口莫名发慌,那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危机感。 拍卖师十分专业,连忙对着话筒说:“那位小姐出价一百五十万,一百五十万有要跟的么?” “两百万。”褚怀宁举起号牌,声音听不出情绪。 苏檐雨的思绪已经跟不上事态发展了,她被沈梵桉攥着腕,充当人肉号牌,只听男人指挥:“两百五十万。” 话音落地,场面安静无比。 褚怀宁双手握紧,指甲掐着掌心。 苏檐雨回过神,忙放下胳膊,表情惊悚盯着加价的沈梵桉,压着声质问:“你干嘛?” 沈梵桉看她一眼没吭声,金丝眼镜折射出微茫的光。 “……”苏檐雨被这莫名深沉的一眼看得心跳落了一拍。 “三百万。” 褚怀宁继续跟。 厅内静得针落无声,众人连呼吸都放缓了,看着这场没有硝烟的比试。 “三百五十万。” 沈梵桉单手扣着苏檐雨细软的手腕,指腹贴在腕侧脉搏跳动的位置,细嫩的触感令他微微失神,低眼打量起那只比他小许多的白净柔荑。 听王泽皓说小姑娘学医的。 那这双小巧可爱的手平时会拿手术刀给人开膛破肚么。 还挺反差。 “四百万。”褚怀宁像在较劲。 沈梵桉又要举起她的手,被苏檐雨用力压制,丧着脸咬牙提醒:“四百万了,我可没钱啊。” 沈梵桉唇角微动,似在忍笑,下一秒,在姑娘恳求的目光中淡淡给出一个数字:“八百万。” “……” 四周哗然,褚怀宁也惊讶地瞪过来。 苏檐雨已经傻了,手软塌塌地耷拉下来。 八百万…… 把她整个人掏空卖了都没有八百万。 沈梵桉这次遥遥对上前排褚怀宁的视线,他微不可见地冲她蹙了蹙眉。 褚怀宁追他多年,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女人胸膛起伏不止,她咽了咽喉头的苦涩,不甘心地摆正身子,拳握得越来越紧,直至拍卖师锤子砸落的声音响起才兀地松开
。 掌心一排红透的指甲印记。 “恭喜这位小姐最终以八百万的成交价格拍下这把琵琶绮罗!” 拍卖师带头鼓起掌,台下也慢慢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沈梵桉松了苏檐雨的手,她似瞬间失去支撑力一般,身体发软,难以置信地呆坐在椅子上,茫然又荒唐地接受众人的欢呼。 她不禁掐了下大腿肉,疼痛感令她倒抽了口凉气。 不是梦。 灯光亮起,男人站了起来,抬步朝后门走去,苏檐雨想也没想,抓上外套就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