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就是阿楠哥哥后,我问了他很多问题,比如:他这些年为什么没有再回龙城找我;他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还有,他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然而,对于前两个问题,他都讳莫如深,只肯告诉我第三个问题的答案。
他现在经营着三家羽毛球馆,算是能自力更生。
“那你——还能再打羽毛球吗?”我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伸出右手,轻轻握住了我的右手,然后叹口气说:“阿锦,我已经使出了最大的力气,你觉得我还能打羽毛球吗?”
他说他使出了最大力气,可是对我来说,只是他的手指包住了我的手而已。
他收回手,摇摇头,“阿锦,都过去了。你那个会打羽毛球的阿楠哥哥,已经死了。”
“别这么说,阿楠哥哥。”这是我们重逢以来,我第一次这么叫他。我握着他的手,“你就是我那个会打羽毛球的阿楠哥哥呀。”
他抽出自己的手,推着轮椅往后,“阿锦,以后别叫我阿楠哥哥了。”
我站起来,“那我叫你什么?”
“随你。”他说。
“阿楠哥哥。”我还是这么叫他。
他皱了皱眉,“怎么叫像小孩子一样。”
“那我叫你——阿楠?”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阿锦,你自己再玩会儿平板吧,我去处理一下工作。”
他转着轮椅回了卧室,门依旧没关。
我听见他不知道给谁打起了电话,说着什么“受灾”“帐篷”“物资”的。
后来他挂了这个电话,又开始打下一个。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又该做饭了。
暑假以来,我的生活第一次这么规律。我也是第一次这么积极地往厨房去。
午饭我做了炸酱面,龙城人嘛,顿顿都爱吃面食。
我做好面去房间叫他,他痛苦地趴在桌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间滚落。
“阿楠哥哥,”我哪里见过这样子的他,声音一下就带了哭腔,“你怎么了?”
“没事,阿锦。”他伸出手安抚我,我这才看到他手上的药瓶,还是昨天那瓶。
“需要吃药吗?”我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了。
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不用,我刚刚吃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阿楠才从痛苦中回过神来,他在我的搀扶下坐起身,对我说:“走吧,咱们去吃饭。”
他自己转动轮椅,调转方向出门,和刚才那个痛苦趴着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面已经坨了,我捞出来面条过了凉水,才送到阿楠身边。
他还没动筷子,只是闻了闻我炒的肉酱,就说“真香”。
他还真给我面子,做饭的人,不就最期待这一刻吗。
我自己也觉得我做的面条很香,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我这一碗。
阿楠哥哥吃得可没我快,他拿着筷子一次只能挑起一两根来,样子还挺优雅。
可惜优雅只是表面,他其实漏了挺多在桌上的。准确说也不是漏,就是筷子挑起面条时溅起的汤汁洒在了桌上。
他感受到我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桌面,随即抽了一张纸来擦,又自嘲地说:“我这个吃相,是不是还不如一个孩子?”
“管他呢,又没人看你怎么吃。”我站起来,自己去厨房盛了一碗面汤。
面汤已经不烫了,我直接端起碗来往嘴边送。“你看,我这个吃相,是不是有点像孙悟空的二师弟?”
“孙悟空的二师弟?”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然后笑起来,“阿锦,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吃饭狼吞虎咽的,好像有人要抢你的饭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