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州,凛冬。
清晨,雪霁。
一辆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入了江陵城。
马车里传来低语:“熙儿,连夜赶车你也辛苦了。江陵城大抵没有多少变化,主干道右手第七家应该是一家叫惊蛰的驿站,我们停下来歇歇脚。”
赶马车的年轻人一袭青衣,衣料做工考究,明显不是马车夫应有的穿着。连夜赶路,这个叫熙儿的年轻人俊脸上却毫无倦意,呼吸似乎还暗合习武之人某种颇为高深的吐纳法门。赶马车的年轻人自恃习武有成并不介意继续赶路,但还是乖乖地将马车停在了惊蛰驿站的门口。
简单地盥洗并吃过早饭后,这一行人又坐上马车继续上路了。一夜沉默之后,赶马车的年轻人再也憋不住了,又恢复了话唠的本性。他滔滔不绝起来,“母亲,这惊蛰驿站表面看着普通,内里确实是别有洞天呀。光这一顿早饭的功夫,我估摸着就见到了不下百个和我们煦儿一般大的小孩。这些小孩也都是和煦儿一样要上山的吧?”
马车里先是传来了一声叹息,沉默了一会才幽幽地传来了答案,“惊蛰驿站里能上山的孩子怕是万中无一,当年你曾祖父在此被选中上山时,听闻已有十年没能选出一个了。能上山的基本都是山下人,就像煦儿。虽然我们是赶了数千里路来此,但终究我们能住进山下澜溪镇,是半个山下人。”
说完车里车外又陷入了沉默,只能听到车轮碾过新雪的声音。
江陵城离澜溪镇只有九十里的路程,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就驶达了澜溪镇。依照马车里的指示,马车找到一座三进院落后,绕到东边的角门停了下来。
马车刚停稳,连赶马车的年轻人都没来得及下车,角门就悄然地开了。一位俊眼修眉的丽人迎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个器宇轩昂侍从衣着的男孩。这时,马车上的四人也都下了马车,除了赶马车的年轻人,还有一个中年丽人,一个样貌不俗却略显疲态的年轻女子,年轻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粉团子般的可爱,应该就是煦儿了。
中年丽人望着出门迎客的丽人,两眼微红,道了一声:“大嫂。”言语之间已是略有哽咽。相较之下,出门迎客的丽人看着分明要年轻不少,却也不诧异,笑道,“可算是回家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这般小儿女做派,也不怕羞。”说罢就吩咐两个侍从去牵马车取行李,自己则将四人引进了院子。
进了院子之后,又有两个玲珑可爱侍女打扮的女孩子在门内候着。迎客的丽人指了指这两个女汉子,笑着对赶马车的年轻人说,“熙儿,这两个小丫头会领着你们的,房间舅妈我都布置妥当了。一路奔波,你媳妇和煦儿肯定都累了,先好好休息。我和你母亲去叙叙旧,我们这都多少年没见啦。”说完就拉起中年丽人的手,倏而远去,不见踪迹。叫熙儿的年轻人一家三口都面带诧异,虽然已经有过心理建设,但显然还是有些准备不足。两个侍女却是顾盼自若,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里进院子,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四面出廊,清雅不凡。其中一间,邻着一洼碧水,里面围着茶几端坐着三个人,两位倏而远去的丽人原是到了这里,两人挨坐着,对面坐着一个板正的男子,相貌也是不俗,但却十分严肃。
三人沉默着,最后还是之前迎客的丽人打破了沉默,她嗔怪道,“你们两兄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拧巴。做哥哥的还在自责没有照顾好妹妹,让她混迹凡俗三十年,修为无寸进。当妹妹的总觉得哥哥还在生气,怪自己当年居然为了普通人离开家族。”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嘛,而且我们三人资质都过于普通,不过是凝气初阶与中阶的区别,也不必太在意修为进益。现在知远已经凝气圆满,又通过了一品丹师的考核留在了山上,煦儿也是能上山的。我们应该把心思都放到晚辈身上,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这一番话说完,沉默的气氛才终于缓和了下来。板正男子开口道,“茶好了。”,旋即给在座的都满上了一杯茶。茶叶舒展开,却分明是根根如翡翠般的松针。
里进院子的四角矗立着四株高逾十丈的松树,枝干如墨,松针如翠。已是滴水成冰的时节,松针上却仿佛氤氲着水汽,若是靠近,会有一股温润的水汽扑面而来。
(《衍丹宗61本草集61离凡篇61玄水松》玄水松,高逾十丈,枝干如墨,松针如翠,有凝聚水木灵气之效,松针可以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