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澈最终还是没服下宴命丹,因此云衍在进宫的一路上都黑着脸。
但她又担心万安澈有个万一,干脆就冷着脸用手抓着万安澈的手腕,随时观察他的脉搏有无异象。
万安澈任凭她抓着,唇角始终带着一丝笑意,直到舒王府马车到达皇城宫门前,才换上一副憔悴虚弱的模样。
云衍瞧着他变脸,虽然心里还在气他,但也收敛了面上的冷色,摆出异国王妃该有的温婉与胆怯,乖巧的搀扶着自己病弱的夫君,随前来引路的宫奴入了宫门,前往帝后的朱雀殿。
一路上不多不少遇见几位入宫觐见的大臣,见了万安澈一行,躬身行礼前的表情,仿若对万安澈此回特地回来参与祭天大典,惊奇得很。
云衍眼见各人对万安澈的态度,默不作声小心搀着万安澈朝前走,暗中记着来路。
皇城之大,各处距离甚远,所幸在快将超出云衍记忆极限之前,总算是到了朱雀殿内。
寝殿内,一名气度雍容的年长男人正同一个俊秀清朗的年轻男子下棋,一旁的美艳妇人同另一个年轻女子旁坐观棋,四周簇拥着五六个伺候的宫俾,一派雍容闲适。
云衍迅速打量完殿中主坐上这几人,心中思衬这一袭鎏金祥云华服的男子应该就是当今皇帝万安止,那美艳妇人发鬓上戴着紫荆八凤钗,应就是帝后秦静姝。
至于这两个年轻男女,云衍猜不出什么身份。让她最在意的,还是秦静姝。
这个美艳的女人,此时端着一副平和端庄的尊容,却正是一门心思要自己性命的幕后主使。
云衍确信从未见过秦静姝,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一国之后要她性命。
担心自己神色露出破绽,云衍乖顺垂目,不再去看座上之人。
宫奴通禀声起,殿内几人便纷纷抬头看过来。
见二人从前殿缓步至近前,神态悠然的万安止在看过来时直接略过了云衍,朝万安澈招手:“澈儿过来,让父皇好好看看。”
万安澈并未移步上前,只在原处微微颔首,就当做是行了礼请了安:“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云衍因搀着万安澈,正好就免了跪礼,只微微躬身便算是请了安。
她总觉得万安澈‘儿臣’二字说的异常费力,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但旁人听来,便只觉是他体虚无力所致。
在座的人都清楚万安澈的身体如何,竟无人请他落座。表面上一副欣喜模样,实则处处都是对万安澈的怠慢。
云衍暗叹世态炎凉,天底下大多人都只拥护大权在握的上位者,皇族更甚。
如今的万安澈已然不是当初战无不胜的鬼君王爷,怠慢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
“三弟如今气色,倒是比半年前好了许多,不怪你当初执意迁府至羽城,果真是个风水宝地。”清朗不凡的男子笑容和煦,状似不经意扫到云衍脸上的眼神,稍有停顿后,便恢复如初。
这短短一顿间眸中异样,低眉顺目的云衍未曾瞧见,但万安澈可是瞧的分明——那是一种诧异,或者说,是见到云衍这张脸时,猝不及防的惊艳。
万安澈神色寒了寒,很快换上了疏离的笑意。他自顾自带着云衍落座,神色淡然:“托太子殿下的福,休养数月,臣弟才得保一口气在。”
原来此人就是当今东宫之主,太子万安锦。
云衍心下升腾起一丝不快,今日一来就碰上两个在暗中作妖的主,晦气!
“阿澈此番拖着病体,一路舟车劳顿回京参典,属实不易,本宫听说你要来,实在担心你的身体受不受得住。”帝后秦静姝柳眉微蹙,责怪的看向万安止:“皇上竟也不拦着点。”
“皇后就是爱忧心,澈儿的性子你知道,若是勉强,他自不会回京。”万安止满面慈祥的放下手中棋子,身子朝椅背上靠了靠:“难得逢祭天典他们兄弟聚得整齐,宫中热闹些,朕瞧着也欢喜。”
欢喜?云衍不动声色嗤之以鼻,多少无辜之人因这昏君想要长生的春秋大梦被害得家破人亡,他倒端坐在奢靡广阔的皇城中,说什么狗屁的兄弟齐聚?
萧县染毒的百姓现下还水深火热,他也配欢喜!
“父皇所言极是,此番儿臣回京参典,全因挂念父兄姐弟,怎会勉强。”万安澈说完,云衍便忍不住腹诽,好一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画面,实在是假得可以!
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女子嬉笑起来:“有这般绝色的王妃作陪,我看三弟怕是顾不得父兄姐弟了。”
“皇姐莫要说笑,臣弟对父兄姐弟的挂念可不曾参假。”万安澈边说,边看了看一直低眉顺目的云衍:“王妃可以作证。”
正听闻万安澈称这女子为皇姐,暗想此人应就是长公主万安郁的云衍瞬时头大,好好的扯上她作甚?
面前四人闻言都纷纷看向云衍,若说方才已经悄然打量过她,现下便是八双眼直直瞧过来,云衍只得硬着头皮故作恭敬道:“王爷远在羽城,自然时常惦念父皇母后和诸位兄姐幼弟,此番执意要回京看看,臣妾也劝不住王爷。”
云衍边说,边一手拂上心口,似是心有余悸:“一路上旧疾复发,几次晕厥,幸得天佑北寰,皇上圣泽庇护,王爷才能平安抵京。”
听着云衍一番矫揉造作的说辞,万安澈眸中笑意加深,若再多一分,恐怕就要被人看出端倪,他适时接下话头:“父皇母后见笑了,王妃素来胆小,其实并没有那般严重。”
“哦?胆小?本殿怎么听说,舒王妃深得西国妖法真传,可操纵凶兽,邪功惑人?”万安锦玩笑的口吻,却让气氛立时变得压抑。
万安止挑眉,眼色沉沉瞧着垂首的云衍,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西国送来的西京公主,对西国送她来此的目的,他不是没听过些传言。
所以他才听了万安锦的意见,将人赐给远在禹州羽城的万安澈。让这西京公主远离上京,待在无权无势的舒王府,不管这西京公主目的为何,她都难翻出什么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