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提刑来过,张锦坚持可能有危险,让夏青蝉不再出门。
刚好这日大双送了些杏花到门上,宋娘子知道主人喜欢,赶紧欢喜送到夏青蝉房中,进门便笑道:“姑娘你看,二月还没到,难得隔壁哪里找来的杏花!”
夏青蝉看了一眼,也笑道:“当真烂漫满枝,不像冬天了。”
张锦也赞好看,让宋娘子将自己做的盐豉拿一坛给隔壁回礼。
院中使女拿了几个花瓶来,夏张二人忙着插花,突然宋娘子又进来道:“姑娘,店中的肖姑娘来了。”
夏青蝉想着肖六娘大约是新制了什么胭脂送来,便道:“快请进来。再让厨房照张姑娘的做法做三盏阿婆茶来。”
肖六娘进门,三人彼此问过好,都在桌前围着坐下,肖六娘见这一明间虽不大,东西也不多,却说不出的舒适雅致,那边墙上又有一帘垂下,想是通向夏姑娘卧室。
张锦见她不语,笑道:“六娘,你又做了什么好东西拿了来?”
肖六娘从袖中掏出几个小盒子道:“我对陈掌柜说想亲自拿些口脂送给姑娘。不过,”她顿了顿,又道:“我这次来并不真为送东西。有件事我想先和东家姑娘商量了再做定夺。”
夏青蝉笑道:“什么事?你说吧。”
肖六娘低头道:“姑娘想是知我身世的,我当日为摆脱哥嫂,竭尽全力做出了那几样东西来,幸蒙姑娘看得过眼,留下我在寒英阁。”
“自得姑娘收留,我再无别事烦恼,只管日思夜想、不断改善梅魂,如今京中市面上,胭脂口脂轻粉这几样,没有好得过寒英阁的。”
夏青蝉点点头,柔声道:“我知道。”
肖六娘道:“若是何惜惜的玉颜阁正大光明制出更好的来,我也心服口服,谁知她竟使出这等下三滥手段,污蔑我的东西里面有毒。”
张锦心想且不说梅魂丸乃是蝉儿方子所制,便轻粉那几样,如今也算是寒英阁的商品,这肖六娘倒管它们叫“我的东西”。
又听肖六娘接着说道:“夏姑娘,张姑娘,不怕你们笑话,自得寒英阁收留,六娘心满意足,此生已不做别想。寒英阁在一日我便活着,寒英阁若没了,我投梁河便罢。”
夏张二人闻言大惊,正要出言抚慰,肖六娘面色一冰,两人立时不敢再开言,只听她接着说道:“陈掌柜与徐姑娘一心只想息事宁人,大事化小,夏姑娘你为人又敦厚,寒英阁只得我一个人想个主意出来才行。我夜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晚突然想起人都说玉容霜涂了变白,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当真蹊跷。”
“我当日在五龙堂居住时,邻居便是一个走街串巷卖花粉的老货郎,他卖了一辈子的霜儿粉儿,最是了解这些物事。第二天一早我借故去了玉颜阁,买了一盒玉容霜拿到这邻居家中让他辩辩。”
她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盯着夏青蝉道:“夏姑娘,这玉容霜里面掺了砒霜,这才能让人面色快速变白。”
夏青蝉吓了一跳,道:“砒霜不是有毒的吗?”
肖六娘道:“确实有毒,但是他们用量既少,除非有人疑心,便有中毒症状,谁会想起来查这玉容霜?再说我猜原本何惜惜也没打算长久卖这面霜,只是故意膈应咱们一段时间便收手停产。”
张锦骂道:“这玉颜阁和何惜惜当真不要脸!”
肖六娘挺直身子,目光热切地看向夏青蝉道:“夏姑娘,你说咱们下一步怎么做?”
夏青蝉想了想,道:“这种事想来应该是要上报官府吧?”
张锦也道:“是了!上次那个周提邢专管这些事的。这样,我亲自去梁州府衙门找他送信去,他上次说了他叫周慎,应该不难找到。”
想到可以再见周提邢一面,张锦不知何故高兴起来,一边想着要不要也给他一坛盐豉,一边急急出门去了。
肖六娘站起来道:“出来这半日,陈掌柜该埋怨了。姑娘,我先回店里了。还有……”她迟疑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掌柜的是我说的砒霜之事?若他问起姑娘,姑娘就说是周提邢自己查到的行吗?”
周提邢此前去过寒英阁几次,肖六娘知道他。
夏青蝉不解肖六娘此举用意,但见她目光满含恳求,便答应下来。
肖六娘看了几眼那杏花,转身走了。
过了午饭时分,张锦方笑吟吟回来,告诉夏青蝉玉颜阁可要倒霉了。
又过了几日,陈掌柜亲自上门来,夏青蝉与张锦走进前厅时发现他正盯着满瓶杏花看。
见两人进来,陈掌柜捋了捋胡子笑道:“姑娘好雅兴,这杏花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催开的,想来也得值不少银子。”
张锦笑道:“你不用拐着弯又说夏姑娘铺张,她如今怕你上门对账,不敢买东西了。这是别人送来的。”
陈掌柜呵呵一笑,道:“姑娘家买些花儿朵儿也无妨的。再说玉颜阁因砒霜案发,昨日已被查禁关闭。咱们寒英阁的谣言迟早平息,姑娘账上应该很快又有盈余了。”
张锦惊喜道:“我就说那周提刑办事麻利!这么快就把玉颜阁给关了,果真不错!”
陈掌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微笑道:“我隐约听说砒霜一事乃是张姑娘亲自上衙门,给周提刑通的信,不知真假?”
夏青蝉想起肖六娘所托,道:“是我们觉得玉容霜让人变白,好生蹊跷,方通知周提刑的。”
陈掌柜又缓缓点了点头,半日方道:“姑娘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还是先与我商量为好。这般断人财路,总是不吉,而且我看那何惜惜不是个好相与的,夏姑娘你近日门户看紧些。”
夏青蝉与张锦皆答应着,陈掌柜站起身来,又笑道:“店中很快应该会忙起来,我该回去准备着了,两位姑娘小心着些。”
看他走得远了,张锦方笑道:“没想到这么容易便把玉颜阁扳倒了!那忘忧洞、何惜惜也不过如此嘛!”
夏青蝉想了想,道:“想来也是那周提刑果真有些本事。”
张锦突然有些害羞起来,岔开话题笑道:“自从上次买了那盘子首饰,你这些日子也算省俭的了。没添置东西不说,前厅这炭盆,也只有来人客了她们才点上,没想陈掌柜还是看见几朵花儿也要念叨。”
夏青蝉笑道:“他也是好意。”
两人正闲话间,一声巨响,大门突然被人撞开来,夏家前院并不大,夏青蝉与张锦在前厅闻声往外一看,何惜惜带着十来个泼皮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