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草原的土地里还蕴藏着丝丝的寒气,指尖触着,带些微凉,这也不能抵挡动物们觅食的本性,成群的牛羊已经嗅着嫩草的气息,分散在青草地各处勤劳啃食着,是为一年之计的起始。
偌大的原地,孕育了近百的族国分散各处,景观风情也是变化万千。可丽便是于原地最大的草原之上建国,南有赫国,东有孜国,又与边茜、齐册等小国比邻。与其他族国相比,可丽的土地面积不大不小,虽不是什么富庶之地,百姓们也算得上各安生业,且多年来政局平稳,落得清净。它既不像赫国那般勇猛,也不似边茜那般能歌善舞,能登大堂,亦下得了厅堂。只是在这济济百族中,可丽实在是没什么特色。
可若要说起可丽,人们总能想到羊的一切衍生品,烤羊肉、羊毛毯、羊皮、羊羔,这都得益于这片广大的草原生生不息的繁衍力,可丽的形象也因这种动物而在人们心中鲜明起来。
滚滚车轴压着青草驶来,留下一道道浅绿,空中的香气更为芬芳,像是割了把嫩草凑在鼻尖细嗅。
琏国王上和公子白玉惘正踏车而来,为赴春日之宴。
可丽王与琏王去年秋日宴时刚在琏国见过。琏王嗜好烤羊肉,听闻可丽羊肉一绝,便于可丽王定下以国中特产珍贵的金玉与其相换的约定,此次赴宴更是携宝而来,为求一尝珍馐。
可丽王自是求之不得,此次亲自前来关口相迎,一会面,便指着琏王日渐宽松的腰衿笑了起来:“琏王多日不见,别的没什么变化,倒是这肚子……”
琏王对此倒并不在意,也笑着:“我这已经是饿了半天的,就为到了以后能一品美味。”
可丽王自然满口应下,又留客人多住几日:“过几日,等其他人都走了,你和玉惘再多留几日也可。定要当作是在自己家里。”
琏王正中下怀,喜不自禁:“如此,我可就不客气地多呆几日了。”
可丽王与琏王谈得高兴,琏王的公子白玉惘却没怎么听,一直往后张望着,似在找什么人。
“玉惘可是在找铭儿?”
白玉悯回过神来,回道:“距我与铭弟上次见面也已很久了,又少信往来,此次相聚,机会难得,倒想与他好好聊聊。”
“你呀,就是小孩脾性,不先与长辈见礼,就急急忙忙想去找人,像什么样子。倒不如余铭还沉稳些。”琏王流露一丝不满,语气中带着些许训斥。
白玉惘反应过来,忙向可丽王补了一句问好。
可丽王摆了摆手,让他不用客气:“玉惘聪慧难得,哪是铭儿能比得上的。“又对白玉惘说道,“铭儿应是在帐里,等会儿让人带你过去。”
可丽王带着琏王等人往大帐中走去,路上皆是为春日宴准备的侍人,牵羊端酒运菜,无一不少,一看就知是花了大功夫的。
白玉惘趁路上的空当问可丽王道:“先前运玉之灾,多亏了凌先生相助,我琏国的金玉才得以保全。不知这次春日宴,凌先生是否出席,也好让我好好谢谢他。”
琏国以金玉为货,运输交易于各族国之间,有次被歹人掠走,便是凌先生出计化解,琏国追回损失,也颇为感激。
这事可丽王却应承不下来:“凌先生一直不喜与外交际,更不用说参加宴会了,想必不会出席。不过你也不用记在心上,各国间互助本是应该,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白玉惘只得作罢,感慨道:“素闻凌先生有大学问,可惜不授外人,我倒是羡慕铭弟能有高师指点。”
对于其他族国而言,凌先生亦是可丽的一大谈资,原因便是他的智谋。据说,凌先生早年间游历四方,偶到可丽,与可丽王聊得投机,此后便停留在了这里,成为可丽王的智囊军师,为民解难,虽无衔,却举国敬重。渐渐的,凌先生的名声也传到了其他族国。若是别国有难来可丽求助,凌先生也会给出些解答方案。被助之国也多来登门道谢,但从未有人看过凌先生的样貌,只因他不肯见生人。
此时,这位对于外国而言神秘莫测的凌先生,正大大咧咧躺在树下,看云看草看羊,旁边随意倾倒着开了盖的酒壶,还是早间,他就已经有了些醉态,看起来是个十足的酒鬼,完全没有半分军师的样子。
余望躺在一旁还有些扎背的草地上,嘴里叼一根草,滋滋地吮吸着,翘着一条腿来回晃悠,半眯着眼休憩,好不惬意。
一旁树下栓着两匹马,专挑刚长出的嫩草嚼,又不时甩着尾巴驱赶小虫子,这两匹马一般体色与形态,似没什么区别,而再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一匹毛色更鲜亮,肌肉纹理也更壮实些。
这马是答育王新送给可丽王的马,可丽王又将其赐给了凌叔,颇有嘉奖之意。据说,这马跑起来是平常马儿的三倍之快,又耐力非常,实为难得,怎能不让余望惦记。她的眼睛现在就盯着这匹马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凌叔,这马你骑过没,跑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快?”
凌叔饮一口壶里的草露酒,擦了擦嘴角,以他对余望的了解,立马明了了她的意图:“你的不也是答育送给你父王的宝马,能有什么不同,这次可别惦记我的马了啊,不送。”
余望被一眼看破目的,好歹还是要遮掩一下:“我也没说让你送我啊,我就是想试着骑一下,万一这马太野了,折腾你老人家的身子骨,可就……”
凌叔无奈:“就怎么?你是想着我骑不了了好送你吧。”
余望不好再编谎,将话题扯了开去,眼睛却还是盯着那马:“对了,你还没说呢,今天找我来什么事?”
凌叔刚拿起酒壶的手微微一顿,这才想起是什么事情,一手从衣襟里掏出了什么,扔给余望:“这个拿去,给你春姑姑。”
余望猝不及防伸手接住,一看,是个手掌大小的囊包,用绸线织成的,上面绣了朵花,捏在手心里还有些软软的,再一闻,又飘出些药香。
“别问,拿去给她就是了。”
余望张着嘴硬生生将话语憋了回去,把小囊包藏进了袖口,凑到凌叔跟前,撞着他的肩,坏笑着说道:“怎么突然想到送东西给春姑姑了?我可听说母亲让你与春姑姑结礼呢,这不会是定情信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