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背后已冒了冷汗,宇璟言语中警告的意味明显。他躬身道了声“是”,又返回队列之中。
“洛儿。”宇璟又笑眯眯看向太子,“这次傩戏就由你负责,务必揪住你几个兄弟,好好和张太常练习。”
“是,父皇。”太子心里暗忖父皇最近对他与豫王态度相差甚大,母后为何还要让他学豫王呢?
他这弟弟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从前母后时常告诫皇位只能是他宇洛的,豫王怎么还不死心?父皇与母后那般恩爱,父皇还能越过母后废了他不成?
太子回到队列中,似笑非笑望了一眼豫王。排练傩戏啊,这不是给时间紧张的豫王火上浇油嘛。
宇璟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与众大臣。这么多年来,他排除异己,直到太皇太后的旧臣所剩无几,他才觉得朝堂上没了乌烟瘴气。
每日上朝议事来看着底下皆是向着自己的人,谁会心情不舒畅呢?
只可惜,如今突然出现一个公开的异类。他可以对各大臣与皇子的交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是皇子过来的,自己儿子那些小九九自己还不知道吗?
但在朝堂上能说出这样的话,被指使意味太明显了些。
宇璟在心里转了几个弯,在其他人窃窃私语之时,向先前那个蓝衣官员招了招手:“你,上前来。”
豫王心里一紧,双手攥出了汗。
阎广山,你可别出岔子。
蓝衣官员稳步上前,对着宇璟直直跪下:“陛下。”
“你叫什么,现任何职?”
蓝衣官员将头埋下去,在开口前他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宇璟以诬告挑拨之名将他处死也不为过。
人之将死,竟生出些底气:“回陛下,臣名阎广山,通政司知事。”
通政司知事,七品官。原本没有资格在朝堂之上说话。
宇璟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点了点头:“你知罪吗?”
“臣无罪。”阎广山语气坚定,“通政司之设立就是为了广开言路,臣言明猜测,只是语气过刚强,若有罪,乃臣刚正之罪。”
阎广山此言一出,朝堂上瞬间鸦雀无声。这人是破罐子破摔,铁了心不要脑袋了?还敢在陛下面前自诩刚正!
宇璟冷哼一声,从案前抽出支毛笔向他掷去,笔杆砸到他的额头立刻弹开,摔落在地断成两半,阎广山的额头立刻红了一角。
众大臣大气不敢喘,这可是陛下一次在大殿上如此啊。柳木阳与韩勋相识一眼,轻轻点头,凭着多年交情,二人想法竟不同而合。
“这是给你的教训。”宇璟深叹一口气,“再上前来!”
阎广山不敢有多余动作,跪行着来到一品大员的后一排。
这下宇璟总算看清了他的面目,看面相大概四十多岁,四方脸庞,因瘦骨嶙峋,两只眼睛有些下陷。
细看之下他的蓝衣原来是深蓝近黑,大概是浆洗过多而褪成了如今的蓝色,衣袖还隐约有缝补痕迹。
“朕隐约记得哪个位子空缺来着?”
宇璟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陛下这是何意,还要抬举这阎广山不成?!这样越级晋升,实在不符合规矩!
豫王心一跳,此事竟还有转机?他原本给了阎广山承诺,若他生死必照顾他家人余生衣食无忧,是打算弃了他。现在这被弃的棋子竟又回到棋局之上,还是关键之位。
方才才给了他警告,现在这一出,父皇是何意!
“刑部侍郎之位尚空缺。”韩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阎广山,此人是飞黄腾达还是日暮途穷,全在他自己的选择。
宇璟既看出他受命豫王,突然有意给高位,还是原本属于豫王一党的高位,这其中意味不能不令人深思,怕是要离间阎广山与豫王。
“好,明日起你就接过刑部侍郎之位。既然你说自己刚正,就莫做出包庇罪犯,舞弊营私的勾当!”宇璟语气没有缓和,见朝臣议论纷纷,眉头一蹙,“这么久了你们也没给朕一个刑部侍郎合适人选,朕亲自提拔,如何!”
朝臣们整齐划一得跪下大拜,口呼:“陛下圣明!”
宇璟给身边执着拂尘的崔暕递了个眼色,崔暕会意,立刻挥了一下拂尘,高呼:“退朝!”
退朝的指令由殿内传向殿外,呼声此起彼伏:“恭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仍匍匐在地的阎广山还未从惊吓中回味过来,面对众大臣的恭贺他生疏地回应着,颇有些受宠若惊。
殿下说的没错,他不能有事,更不会有事。
人群中豫王淡淡望了阎广山一眼,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