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本也不是来求佛,祁珉邵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能让他打消来意后,便泡上一杯茶端去佛堂。只是临门口,一直乖乖站在他肩头的雀儿忽然飞走,让他惊诧了一下。
他疑惑的跨进门,却发现青年竟出乎意料的跪在蒲团上,眉目低垂,似是当真在求佛。
察觉到祁珉邵归来,青年对他笑了笑,站起身道:“珉……”
他这话刚开了个头,祁珉邵的眉头已经微微蹙起。
明显是不喜他这样叫了。
青年顿了顿,改口道:“小师父。”
不过改口,要说的内容并没有变:“小师父不回家吗?”
祁珉邵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以为他的意思已经表达的足够清楚,但显然并没有起到他想象中的作用。
他语气生硬的回道:“家中无人,有什么好回的?”
青年静默一瞬,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心肠这么狠?”
这话简直踩到祁珉邵痛脚,他瞬间如被针扎了的小狼狗,瞪着青年厉声道:“你怎么有脸来问我?!我心肠狠,还能比你狠?”话音未落,人已甩袖而去。
青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坐了下来,端起祁珉邵之前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完全不在意茶叶的劣质,神色中也无法揣度他到底在想什么。
留殊从窗口飞进屋中,落到青年手边的桌上,盯着他的脸。
青年黑眸漆寒,鼻梁高挺,嘴唇薄削,唇角拉成一条直线,俊美而冷厉,若是嘴角能上翘几分,这幅长相,能与祁珉邵像个五六分。
可那不像的几分,像极了另一个人。
留殊盯着他俊美如刀刻的熟悉脸庞,心中的名字呼之欲出,但在看见他眼中隐藏的点点笑意,冷静下来。
不对,不是一个人。除了一张脸,完全不像。
她无法说清自己的感觉,像一瓢冷水当头淋下,那瞬间涌动的血液被强行降温,心跳重归平静,整个人都冷静下来理智回笼。本该理所应当,心里似乎又有点失望。
他的目的达到了,正该好好坐在金銮殿上享他的盛世河山,怎么会跟着她来这里?
自嘲一番,留殊半点不再为这张脸所惑。
她极其冷静的打量青年,很快对他的身份有了判断。
连城城主第二子,祁珉邵一母同胞的亲生哥哥,祁连。
祁珉邵最初被了然大师从炮火中救起,后来伤好后拜入了然大师门下做佛门弟子,身世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原身听了一耳朵,对祁珉邵的身世有些了解。
祁连应该是找了很久才得到消息,此次上山也是为带祁珉邵回去。
不过,他很清楚祁珉邵绝对不会答应,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能直接把人带走。
苦肉计用的不错,故意激祁珉邵说出那种话,以他傻狍子似的性格,不用两天就能后悔的死去活来。
祁连见桌子上留殊一直用双黑亮的眸子盯着他,举止灵动,跟一般胆小怕人的雀鸟很不一样,伸出双手将它拢在掌心,拇指摩挲着头顶浅灰的细羽,似是很喜欢这触感。
佛堂静谧,一尊慈目佛祖安立。
祁连垂首对着留殊道:“佛恕,望佛饶恕,倒是给你起了个好名。山门野寺,生活清贫,但没些烦人的苍蝇,日子清静,也还不错。”
留殊心中嗤笑。祁连眼底的野性万般遮掩都盖不住,也敢说这样的话,还真是表里不一到了极致。就连对只听不懂人话的鸟也把脸上的面具带的好好的,做戏做全套。
真心觉得这样好,还会甩小计谋逼亲弟弟回连家这种门阀大院?只怕连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否则祁珉邵又怎么会在六年前离家出走?
六年前的祁珉邵才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孩子,了然捡到他时,他那凄惨的模样在原身的记忆中十分清晰。
祁连不知道掌心的雀鸟几息间将他的心思揣度了一遍。他静坐片刻,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