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没接话把,在众人看来,这是怂了。
林修竹真个从贾雨村那里学了不少东西,说话就说话吧,要一直看着玎珰。以贡院的规矩,马术上爱用什么坐骑就用什么坐骑,哪怕一条金龙呢,只要你有,也能让你用。
在生员们的眼里就不一样。大家都用普通的马匹,你弄出个鬼怪精灵来,明显是不公平。
宝玉要是多说话,林修竹就要把玎珰跛脚马的身份点出来,让他难看。
林修竹是三甲举人的爱徒,宝玉相信林修竹的见识,不会比贡院门口那个神秘的门子差……
“那个是谁啊,模样挺好看的,怎么牵着个跛脚的黑驴?”
“应该是特立独行吧?能让修竹神童看重,肯定是哪座城池里顶尖的生员,只是这性子……没来由的带个黑驴博取众人眼球,怕是个不好相处的。”
“那就不相处呗,谁还仗着他?”
宝玉头里往贡院内部走,后面跟着林修竹、贾环,再往后是一应生员。他是来的早了,在他前面没几个人。就算有的那几个,也好奇众人的议论,慢了步子,加入后面生员的人群。
很快的,更多的指指点点落在了宝玉的背后。
贾环听着众人议论,几次忍不住想加入进去煽风点火,都被林修竹拦住了,气呼呼的道:“师兄,我想跟生员们述说同窗之谊。”
林修竹笑容温雅,仿佛有贾雨村的影子,低声道:“同窗?井底的蛙,难道能靠上九天真龙的鳞片吗?”
他很久没在生员里合群了,平日里交往的,都是秀才里拔尖的人物。就好像他说的做的一样,他要做首席秀才,进青庐山院,再做那三甲举人。普通的生员,已然入不了他的眼。
贾环脸色通红,觉得跟林修竹比自己差了太多,但是跟宝玉……他注视宝玉的背影,拳头攥起来。
【总有一天我要你注视我的背影,让你追不上我,要把你……踩在脚下!】
仿佛感觉到不同的视线,宝玉略微回头,一侧温润无波的眸子对上贾环怒火中烧的眼,嘴唇稍微撇出那么一丝笑容出来。
好像对待不懂事的晚辈,有种宽谅、包容的感觉出来。贾环蓦然站直,牙齿咬得咯嘣脆响。
走进贡院殿堂,考校就算是开始了。殿堂内供奉一个个牌位,依照生、病、殁三种,分别是朱色牌位、褐色牌位以及黑色牌位。生员们要依次走过这些牌位,把这些牌位当作人,行够五种礼节。
说是五种,细分起来,却是有数十种之多。牌位按照各种礼节的标准、场景,也有不同的细致划分。宝玉依次走过,想着秦可卿教给他的注意事项,差不多做了半个时辰,才走过长长的牌位甬道。
前面有了光亮,坐着一人,宽袍大袖,苍老却细腻的手捋着灰白长髯,对他颔首微笑。
这是贡院夫子,所有参加大考的,都要对他执弟子礼。
宝玉把弟子礼行毕,就见贡院夫子摆了摆手,示意通过。君子六艺中以礼法最容易通过,很少有这关就被淘汰的,自然的,得分比重也是最低。
宝玉走进光亮处,发现出了殿堂,眼前是一片阔野。
旁边递来一件东西,是个牌子,上面写着次甲两个大字。宝玉欣然接了,随手塞进袖口。
君子六艺的考校,分为首甲、次甲、首乙、次乙……按照甲乙丙丁依次递减,直到最低等的次丁。他只学了不到一月的礼仪,能够得到次甲,已经很是满意了。
只能说自己学东西不慢,同时,也要感谢秦可卿的高水平和悉心教导。
后面是林修竹和贾环。林修竹接过自己的牌子,跟宝玉一样,随手塞进了袖口。贾环拿过牌子一看,得意的扬起眉毛,把牌子摁在胸口。
这牌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只要用背面粘了衣裳,就会固定住。
宝玉看见上面是朱红字体的首甲,笑道:“环哥儿,礼仪方面还算不错。”
“毕竟学了许久。宝哥儿,你的是什么水平呢?我听府里人讲,你只学了不到一月的礼仪?”
宝玉摇摇头,拿出牌子,把次甲的水平给人看了。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贾环眼睛骤然亮了,嘴角撇得老高,险些大笑出声。林修竹哼了一声,吓得贾环把笑意拢回去,还是忍不住,脸皮子直抽抽。
那副纠结的狂喜神色,完全的遮盖不住。
林修竹轻声道:“策论是根,诗词是主干,其余的都是旁枝末节。师弟,你的眼光应该放得更长远一些。”
贾环点头应了,再看贾宝玉,发现宝玉早就转回了头,没有看他。
宝玉指着下面一排排的黑漆长案,笑道:“修竹神童,这第二关,好像也是你说的旁枝末节了。”
第二关,是法。
作为儒家的第一场大考,也是入门的考校,秀才大考只考校君子六艺中的四种。分别是礼、、御、射,除了这四种外,竟然连诗词都不会考校。
也对,能够点八十一把火的,诗词方面,根本是不用再作计较的。
人读、作词、赋曲增长才气,提高修为,就好像秀才大考,需要点八十一把火才能参加,既然点了八十一把火,这三项就是不用考校的,要考校的,只能是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