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芜,你认为行酒令可好?”杜芜在扶苏身边久,号召力也强,擒贼先擒王,她表态了,其他人就会掂量一二。
“夫人,小女在人世时,行酒令乃是军中男子凯旋庆贺时的玩乐,小女一介女流,故不曾会,若夫人喜欢,还请指点。”
杜芜不着痕迹地把问题又抛给了我。我又问孙思节,“思节,你呢?”
孙思节张口就一阵咳嗽,片刻才用手帕挡着口,“夫人,小女一生颠沛流离,每日所求,只有温饱,这些达官贵人们的消遣,连听都不曾听过。”
我接连被人驳了面子,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看着底下花团一般的女人们,怎么看怎么讨厌,心说怪不得古代的皇后娘娘总是看底下的妃子们不顺眼,想出种种招数来整治她们,绝对因为她们全不是善茬,不是恃宠而骄,就是不吃敬酒!如果要不是因为阿恒,真是懒得看她们。
想到阿恒,心里的燥郁与烦闷减轻了些,我思量着换个方式,于是笑着看向在场的“达官贵人”王笺之。“笺之,魏晋人士最讲风度,行动往来不拘小节,我也曾听闻右将军“东床快婿”的佳话,只是不知当时你们闺中女儿有何游戏?”
王笺之今日穿了件素白底长裙,上面绣着大朵的红牡丹,若是寻常女子穿着难免俗气,可穿在她身上,却是高贵典雅。她用手帕擦擦嘴角,轻轻一福,不卑不亢地答道:“夫人,小女在人世时,母亲管教甚严,姐妹们从不曾厮混游玩,全都跟着女夫子学习针织女红、相夫教子之道。”
我本以为王笺之是个懂事的,没想到也不识好歹,便把刚才积攒的怨气悉数冲她发去,手撑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哦,相夫教子之道,怪不得,公子夸你懂人伦、识大体,不如你现在给我们讲讲?”
王笺之表情一滞,显然没料到我会将她一军,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些警戒,但却没有再说拒绝的话:“小女就献丑了。”
其余诸人调转身子,齐齐看向王笺之。王笺之没有半分怯意,反倒微微抬起下巴,眼睛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傲娇的小模样欠扁极了。但我心里又觉得这才是一位生于安乐、出身高贵又受过最上乘教育的大家闺秀应有之态。魏晋风度,果真名不虚传呀。
我托着下巴,犹如看心上人一般,痴痴地盯着王笺之,心想她若是出道,就要走冷艳挂,绝对能迷死宅男。我正欣赏着,却没想到,余光瞄到楼待月极为不屑撇了下嘴。
我不知她是对我还是对王笺之,但却不免心虚,挺直腰杆,收拾起“垂涎”的表情。
赵季英似是发现了我在看楼待月,拉了下她的衣服。我把目光转开,听王笺之从容不迫道:“相夫教子,即使对女子的定位,也是对女子重要性的肯定。相夫,小处着眼,照顾好丈夫的生活起居,大处着手,兼顾家族人情世故、礼尚往来。若为官,劝夫清廉,若经商,务必公正,若务农,则要勤恳······”
王笺之非常有女人味的,但自讲相夫教子的话题,就像变了一个人般,慷慨激昂、双目炯炯有神,好似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接触新思潮的女学生,战斗力一级!可她旁边的张三娘,手托着腮,已经打起了盹,崔盈年百无聊赖地拿筷子沾酒写字,倒是楼待月和赵季英听得专心致志······
“《周礼·天官·九嫔》中说‘掌妇学之法,以教御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东汉曹大家做《女戒》,言,‘妇德,不必才明绝异;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工,不必技巧过人也·····”
说得真好!我让赵孟给我拿来笔墨纸砚做记录,王笺之看过来,眼中闪过一瞬明显的错愕,我挑下眉毛,得意地笑了下,便又低头做记录,遇到不懂的地方还会发问,不会写的字就用拼音,等到王笺之做完报告,我已记录十好几页纸,都快赶上毕业论了。
我伸了个懒腰,顺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深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走上学术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