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知何时,门口多了个穿着白衫的瘦弱青年。那人两手垂在身侧,无所事事地扭头观察两侧。
范崇青高兴道:“叫他上来啊!”
他的小弟们见他面露欣喜,终于信了他未被顾风简殴打的事。
哪有人挨了打,对着仇人还这么高兴的?
顾风蔚便朝下面喊了一声:“五弟!上二楼来!”
街上的人抬了下头,然后慢吞吞地往上走。
几人说笑着等候。不远处的客人起身,要下楼,路过他们身边,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顾风简?不过是个故作清高,沽名钓誉之徒罢了。也值得你们这般讨好。顾风蔚也就罢了,范崇青,可真不怕毁了乃父英明。”
先前这帮人坐在角落,顾风蔚上来后没注意到他们,等看清来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范崇青等人同样面露不悦,眼里写满了“晦气”。
这京城年轻的官宦子弟,自然不只有顾风蔚与范崇青两派。还有比较知名的,便是以季禹棠为首的一伙人。
季禹棠一直将他二人的圈子视作纨绔圈,自己拉帮结派的兄弟则是才俊圈。与他二人的随性不同,季禹棠早早便为入仕做足准备。做事圆滑,满身油调。
在讨厌季禹棠的角度上来说,范崇青与顾风蔚还是同一阵营。步调一致,态度坚决。
主要是这帮家伙总用鼻孔看人,张嘴便是什么“纨绔不饿死,儒冠多误身”、“不学亡术,暗于大理”、“膏粱纨绔,游手好闲”……他忘了自己也是个纨绔吧?
年纪轻轻的,怎么能做到那么酸?
宋初昭上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这句话。
如果放做数日前,她还会礼节性地生一下气,可是在被逼迫着念了几天之后,她已经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难得顾四郎今日带她出来走动,她不想再出任何差错。毕竟上次的顾国公夜谈,就是由她误伤范崇青而引起。
结果如此惨烈,她不能再承担第二次。
边上范崇青被激怒,冷笑道:“今日这酒馆真是热闹啊。”
季禹棠一面往下走,一面道:“往日也是这般热闹,只是不屑于同你们说话罢了。”
“不知是谁现在巴巴地凑上来。”
“不过是受不了你们这些人浅见寡识,听得好笑。”
顾四郎高声说:“怕是某些人嫉妒我五弟才名在外,只好无能狂怒吧。”
宋初昭正面与那季禹棠对上。双方站在阶梯的上下级,堵住了各自的去路。
季禹棠不肯相让,作势要朝她撞来,宋初昭眼皮也不抬,只伸手快速地在他肩膀一按,往旁边顺势一推。
季禹棠愣神,身体不受控制地歪斜,等重新站直,宋初昭已经从中间穿过去了。
他回头看了眼,又不好折回去找宋初昭的麻烦,只能继续往前。
顾四郎上前道:“不必理会他们。”
宋初昭说:“我都不大记得他们。”
范崇青大笑:“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家伙!别叫他们扰了我们心情。”
・
今日散朝,顾国公与御史公结伴从宫中出来,二人顺路而行。
御史公长袖在空中轻甩,他沉默了半路,终于还是开口道:“顾国公啊,陛下前两日问我,若是你家五郎真的入仕,该安排到何处官署?你是如何想?”
顾国公说:“我也不知道,五郎还未告诉我。”
“嗯。”御史公沉吟片刻,说道,“你家五郎确有才学,可为官之道,不是那般简单。混迹官场,少不了要同人打交道。”
顾国公说:“我今日叫四郎带他出去走走,结识一下同辈的朋友。”
御史公笑道:“在御史台任职,考量所需极多。胸襟要开阔,智谋要灵活,处事要简约,最好还要少私寡欲……”
顾国公脸上的皱纹牵动,表情严肃起来。叫他原本就冷厉的眼神,变得更加锋利。
这是嫌弃他家五郎?
你御史台不想要,五郎还未必想进呢。
就单说以上那几点,他们五郎有哪里做不到?依他看,应该是没有人能做到更好。
你御史公做了那么多年官,还会受他人言词影响,连对一个年轻人的评价都做不准确,当真是年老糊涂。
总有你后悔的一日!
顾国公对御史公的不满在心里层层叠加,具体表现为直勾勾地瞪住他。
御史公:“……”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现在是要他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