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过低矮的沿街民房青衣小厮来到了琵琶巷一处药铺前,他推门而入只见头戴方帽的掌柜正打着瞌睡。那掌柜见了小厮也不奇怪懒洋洋道:“客官来买什么药!”
“要白芍、熟地,加味桃仁、红花,一两四钱。”小厮低声道。
掌柜的看了眼他脸上的伤肿摇摇头道:“白芍、红花那是治女人的药,我看你现在需要的是金疮药。”
他说着从身后的药柜中称了一包药草交到小厮手里,见对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掌柜叹口气道:“行了,进去吧。”
小厮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手中皮纸包裹好的药材,他深深望了眼掌柜低声道了句“多谢!”后转身走入了里屋。
小屋内几个黑衣番子正打着牌九,桌上酒渍碎食狼藉一片几人却浑然不觉。
“双天一地!不好意思了方老大,又是小的赢了。”
“他娘的今晚一把没赢,真是晦气!”
那姓方的头目沉着脸摸出一锭纹银扔在赌桌上,显然今晚手气不太好。他一转眼见青衣小厮畏畏缩缩的走进屋来,双目一亮道:“是你小子回来了,快过来陪兄弟们玩几把。”
小厮走近身来低声道:“我不会玩这个,就不扫诸位大哥的兴了。”说着将一张秘签递向了那方老大。
好不容易来了个冤大头方老大怎会轻易放过,他看也不看那秘签转而拉住小厮的衣襟道:“不行今个你非得要玩几局,否则就是不给哥几个面子!”
说话间几个五大三粗的番子站起身来脸色颇为不善,那小厮一副哭丧脸道:“不是小的不给方老大您面子,实在是我师父让我办完差后就去立马去他那一趟,说是有要事找我。”
听青衣小厮提及“师父”方老大眉尖一跳悻悻然松开揪住衣襟的手,他打开秘签随意扫过几眼后沉声道:“怎么就这么点消息,后面的事呢?”
青衣小厮结结巴巴道:“后来那人用了我的药后不知为何说是假药,就让手下的家丁把我赶了出来。”
方老大此时才注意到小厮那鼻青脸肿的模样,他一脸晦气道:“没用的东西,让你盯了十多天一点有用消息没捞着就被赶了出来,赶紧滚吧!”
小厮灰头土脸的出了药房,掌柜看了他背影直摇头。
从药店出来后,那小厮穿街过巷不一会儿从通济门出了城,待来到郊外一处道观抬眼望去只见庙前匾额上写着“澄虚观”三字。
此时天色已晚,观内早已没了香客,只余几束微弱的烛光从窗棱透出,四野里寂静无声。
青衣小厮望着庙前观门,犹豫了半晌后终是低声自语道:“是祸躲不过!”
只见他先找了个僻静处盘膝而坐,接着如老僧入定般打坐开来。不一会儿小厮脸上汗珠密布,一股黑气自气海处发散很快蔓延至四肢。那黑气流转至小厮脸上先前被人打的淤青竟开始渐渐消散几处血疙也慢慢愈合,待小厮行功完毕重新站起身时,全身上下的伤居然已好了七七八八!
小厮踢了踢先前被打瘸了的腿,此刻已经全然无碍了,奇怪的是他脸上没有丝毫喜悦,而是一脸沉重缓缓走近道观后咚咚敲响了庙门。
吱呀一声门响,开门的是个高大壮实的道士。那道人生了一对吊角眼不知为何显得一大一小,见叫门的是那青衣小厮高个道人面露不悦道:“是你?哼…还知道回来!”
“师兄…我…”青衣小厮张口似要解释什么,却见那道人不耐道:“进去吧!师父已经等你很久了。”
话虽被堵在嗓子了眼,可小厮只得低声道:“那有劳师兄了。”
二人进到观中一路走来直至丹房前,高个道人叩首道:“师父!师弟从外头回来,过来见您了。”
“让他进来吧!”房内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悠悠道。
“是!”道人回道,接着向小厮使了个眼色,青衣小厮见状虽不情愿也只得步入房内随手将门带上。那道人见小厮进了丹房,露出个幸灾乐祸的表情后转身弓着背离去了。
丹房内云雾缭绕,一口硕大的丹炉立于中央,不时有缕缕白雾从炉口边沿处冒出,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硫磺的气味。坐榻上一个身着青色道袍下摆处绣有血色太极图样的中年道人正盘膝而坐,他双目微闭手掐指剑似在入定,待小厮走到跟前方才睁开了双眼,此人正是蛊道人蓝道行。
“韩彦你还知道回来,看来我这小小的澄虚观是容不下你了!”蓝道行先是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接着冷笑道。
原来那青衣小厮正是从天山回到大明境内的韩彦,韩彦闻言赶忙跪地扣首道:“徒儿不敢,实在是这几日上头公务缠身脱不开身,绝非有意拖延!”
“哼!”蓝道行闻言又是一声冷笑道:“东厂的事我管不着,但我只告诉你每月最多不过十日,必须来我这边替我试药一次。否者下个月份的凝蛊丸就休要再想,到时蛊毒发作后果你自然清楚!”
当日韩彦虽随罗祥一行入了关,可他身上毕竟还挂着朝廷的海捕,而且还是私通反贼谋逆的大罪。罗祥虽在东厂位高权重,但毕竟属于内廷官员,对于发布的外廷刑部自然无权过问。
奈何他先前在众人前夸下了海口,此时自然不好更改。便想了个法子让韩彦入了东厂衙门做了最底层的番子,这样他入了东厂隐姓埋名,寻常的捕快衙门自然不敢盘查。事实上通过这种手段东厂收留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人物,这些人把柄被握在了东厂手上自然只能任其差遣。
想到先前蛊毒发作的惨状,韩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忙叩首道:“师父!徒儿绝非有意拖延,实在是东厂下来的差事脱不开,请师父明察莫要断了徒儿的药,白白受那蛊毒噬身之苦啊!”
“不要以为本座猜不到你那点小心思,这些日子来你故意忍耐不动用体内的精气,是不是觉得这样蛊毒发作的间隔好像变长了?”蓝道行突然冷声道。
韩彦闻言心中咯噔一响,的确近段时日来他一直刻意避免使用体内的精气,所以哪怕在彩凤楼前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了,他也一直隐忍就是怕体内蛊毒积聚遗祸无穷。若非此次来见蓝道行,韩彦甚至不愿动用精气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