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了。
叶刚还没收到一封福建的来信。
京城那边也是一片死寂。正式的公中,也没有任何关于那位师长的消息。
他似乎有些知道了问题所在。
这些年来,叶刚一直通过海上的一些来客,与京城、辽东、福建方面的人物交流信息。
海上的速度远超过陆地上驿道的速度,因此,叶刚总能比其他人更快得知一些消息。这也让他能与更广泛的人士取得联系和交流,甚至涵盖了一些不太适合直接交流的地区,例如辽东。
并且这些海上的来客能够很好地保守秘密,他们通常身穿黑衣,从不显露自己的身份。
作为回报,叶刚会给予这些黑衣客人适当的保护,并向他们透露一些钱塘江一带货船出海的消息。
叶刚与这些客人之间的合作一直很愉快。
直到百夫长被“处理”。
叶刚心里知道,可能对百夫长的“处理”,带来了一些看不见的问题。
也许,百夫长与黑衣人之间,已经在叶刚不知情的前提下,达成了一些关于生死方面的契约。一旦百夫长被上司处决,或者死于战场,或者死于疾病,或者别的什么死法,这个生死契约都会自行生效。黑衣客人将断绝与叶刚的来往,投向下一个更有价值的目标。
叶刚开始翻阅这几天积压的公。通常,他对这些上面下达的照会、故牒、札付和下帖什么的几乎不会关注,府中自有同知、通判等下属会定期处理相关事务。真正那些重要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在正式的公上体现,往往藩台府上一场酒宴中传递的信息,都要比全年的公更密集。但今天不同往日,叶刚需要耐着性子,从那些成篇累牍的废话中甄别出一些特殊的东西。
幸好叶刚当年在翰林院练出的童子功还没全部荒废,大约花上了两个多时辰的工夫,他就读完了七天来府内收到的全部公。这里面有布政司转发六部、都察院例行的照会,也有上级安排工作的故牒,当然还有下面县里上报的详和禀。公中大多是关于春闱、防汛、典狱、农耕、漕运等一些具体的事务,叶刚看得瞌睡连天,心中有点同情府中的同知和通判,也庆幸自己不用像他们一样,把宝贵的时间花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之上。
但当他读到昨天收到的两封公时,就像被两根毫针同时插在眉心之上一样,顿时睡意全无,额头上开始冒出点点冷汗。
其中一封照会来自按察司衙门,里面提到有倭奴若干在温州府龙湾、瑞安等地登陆,杀害当地守军、百姓,抢掠无算,请各地严加防范。
又有一封禀来自下辖的安吉县衙,中称县里的百姓反映城中时有黑衣人出没,其面容怪异,腰携长刃,神色凶悍,恐非善类。县里不敢擅行拘捕,特禀示知府衙门。
叶刚知道,温州府的位置特殊,古人有云:永嘉扼八闽之咽喉。所谓“永嘉”,就是温州的古称。在元、明两朝,海寇作乱,必先登陆温州,然后以温州为跳板,从沿海的平原地带南下去福州,或者流入浙江境内,这是一条最便捷的通道。
叶刚这才记起,百夫长在临死之前,好像还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只是他被龙涎香的味道所迷惑,没有去听。
也许就在那一刻,已经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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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北面的远方传来隐雷之声的时候,林彦瑛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无不知该怎么帮助她。十八年来,他还从未照顾过一位年轻的女性。他只会读、背,其他什么也不会。
林彦瑛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慢慢地躺在大石头上。经过一整夜的风吹,石头很凉,林彦瑛忍不住蜷缩着身体,像一个婴儿一样孤独无助。她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一点一点流逝,生命中曾经出现过的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不断闪现:七岁时第一次手持袖剑,如同握住一道火焰;十五岁时第一次手刃仇敌之后,三天没有吃下一口饭;十七岁时第一次与“哥哥”同逛灯会,那个夜晚绚烂如同白昼;十八岁时赤裸着身体紧紧地抱住了“哥哥”,以为这就是生命的另一个开始……
无慢慢地靠近林彦瑛,尝试着碰了一下她的左手,看到林彦瑛没有什么反应,接着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指。这是他第二次握住林彦瑛的手,但这次无感觉林彦瑛的手指冷得就像冰棱一般,他忍不住用力握紧,就像要把自己身体里的热量传递给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