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出水的流速是多少吗?”一个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响起。
“看不出,但估计不会比马车的速度慢。”
“我在怀疑你这些年出海时,是不是都靠看春宫图来消磨时间。几天前我问另一个家伙关于流速的问题,他迅速就能回答我……好吧,这么看来,在外边天黑之前,我们估计能赶到武夷山脉的腹地。”
“崇安吗?”
“不,我们直接去这幅图上所绘出的地方:南溪村,寒风岭。”
“就我们两个?不需要崇安知县的帮助?”
“需要。但时间来不及了。我们没法在武夷山区找到马车,但如果《山志》里面记载无误,水流能把我们直接带到寒风岭的脚下。”
“然后呢?”
“我们就可以趁着夜色,去看看断魂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可是按照现在的天气,不用孤魂野鬼出手,我们都可能会冻死在山里。”
“林睦不是冻死的。”徐霞客说完这句,不禁打了个哆嗦。事实上,自重新进入暗河以来,他和秦恕身上的衣物就一直没干过。黑暗的山腹中偶尔有一丝光线从石缝中透过,但这点奢侈的温度永远不可能将衣物完全晒干。与之前山洪汹涌时相比,暗河的水位下降了不少,但水流依然湍急。这次他俩乘坐的木筏比之前更加简陋,随时随地有撞在山壁上变成一堆碎木屑的可能。
但木筏毕竟还在向前行驶着。因为,这是阙龙阵的唯一生门所在。
徐霞客吸取了第一次进入暗河时的教训,这次使用了一根坚硬的粗树枝绑上木板做成了橹,取代了之前的绳舵,以便更好地控制木筏的方向。秦恕负责举着火把照明,以及不停地陪徐霞客说话以防他再次睡着。
木筏顺流而下,脚下的暗河也渐行渐宽,没有再遇到之前逼仄压抑的狭窄通道,有些经行过的洞穴空旷宽阔,如同可容纳上千人的宏大殿堂,洞中的石壁在火光下泛出一种深邃的红褐色,也没有再见到鹫峰山洞中那些奇形怪状的石钟乳。随着地势渐低,木筏有时还会驶出山腹,穿行于山体之间的峡谷处。只见清澈的溪流蜿蜒于赤石翠峰之间,或急流成滩,或凝滞成潭;宽处平坦有丈之阔,窄处却宛若小巷,仅容一筏通过;两岸峭谷幽壑、茂林修竹,远处峰峦层叠、山川拱秀,溪谷中随处可见野鸭、鸳鸯、白鹭、苍鹰等灵禽,竞相啼鸣宛如燕乐。见此碧水丹山的绝美景致,回想起之前逃离的蝙蝠山洞和玄武石岩,二人恍若隔世。
“先生,这阙龙阵是我平生未见,算不算山海间最厉害的阵法?”
“算,也不算。厉害不厉害存乎一心,找对了生门,什么阵势也不过如此。闯入了死门,再平凡的阵势也能陷你于死地。”
“那像阙龙阵这般的山海奇阵,还有哪些?”
徐霞客慢条斯理地说道:“龙神二字寻山诀,神是精神龙是质。所谓龙,既是山脉之走向,又为灵气之氤氲,在特别的地方,会有特别的变化,形成各种神奇的阵型。早年间,恩师告诉我,天下间有七大奇阵,分别为阙龙、撼龙、惑龙、擒龙、初龙、行龙和默龙,我这十几年来走过大江南北,只在武夷山脉亲眼见证过其中的三种阵型。”
“只在武夷山见过?其他地方都没有吗?”秦恕疑惑地问道。
“武夷山脉奇秀甲东南,《山海经》中云之为箕尾之山,其尾踆于东海,丹山碧水,峰岩突兀,孕育海气,得天独厚,与天下诸山皆为不同。山中布满岩柱、岩洞、断壁、岩峰和假峰丛,简直就是大自然的布阵演习之所,”徐霞客用力拉住船橹,避开了水面上一个快速旋转的漩涡,接着说道:“我去过的其他山脉,虽有阵法之形,却无阵法之势,常常都是虎头蛇尾、贪狼入宫,形成不了完整的山峦奇阵。只有武夷山脉,我来过三次了,每次都会有新的领悟,新的发现。”
“先生,水流好像在加速!”秦恕盯着黑漆漆的水面,高声喊道。
“这么说来,如果我不像六天前的那个晚上放开王寡妇一样放开手中的橹,”徐霞客摸了摸额头,说道:“我们应该能赶在饿死之前抵达寒风岭。据我猜测,那些野坟前面可能会放着些冷饭可以充饥。”
“冷饭……您确定要吃吗?”
“当然!为什么不呢?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还有些酒可以下饭。要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年来是靠吃什么走过这么多大山的?每次都背着两百多斤的粮食吗?”
秦恕看着徐霞客的脸,突然感到有点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