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人五组比一场,拿到绳子的可以自己先尝试练习一下,都注意着点别摔到了啊。安全第一。” 体育老师叼着口哨交代完,才终于偏头去看身边的学霸:“你刚说什么,能不能不参加比赛?” “对。”路炀点头道。 “为什么?” 路炀薄唇翕动,习惯性想说身体不舒服。 然而话头临到嘴边,又陡然想起自己刚跟着全班毫无障碍跑完了一千米,非但如此,还是全班少数跑完没累趴。 甚至几分钟前还被体育老师单独点名夸赞了一番,而他好巧不巧,还顺口把人给噎了回去。 “……” 草。 天穹上方碧空如洗,午后阳光难得和煦地从纯白云层探出头来,浅色金光将操场分成明暗两色,路炀逆着光背对三班喧闹嘈杂的人群,在体育老师满是狐疑地目光中,难得迟疑着艰涩说: “……我平衡能力不好,容易摔。” 体育老师愣了愣,登时醍醐灌顶:“怕丢人啊?” “……” 路炀木着脸沉吟稍许,认下了这个虚假名头:“是的。” “嗐!就知道你们学霸都好面子,没事儿!” 体育老师仿佛终于窥探到了什么真相,亲昵地搭上路炀肩膀,一脸语重心长地说:“没有人天生完美,你在学习和体力上已经胜过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了,平衡能力差点就差点,我们要勇于面对自己的缺陷,将自己从自卑的深渊中解放开来,知道了吗?” 路炀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所以?” 体育老师笑呵呵地一拍学霸肩背:“所以不参加申请驳回。” “…………” 路炀面无表情掉头就走。 “现在的小孩,啧啧,” 体育老师丝毫不察有异,望着远处步伐飞快连头也没回一次的路炀,只觉自己又一次拯救了处于青春迷途中的少年,欣慰而自豪道: “果然不论成绩多好、平时看着多稳重,这种时候还是需要像我这样的人生导师出来引导他们走向正道——同学们!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小比赛,友谊第一!大家勇敢而自信的上吧!” “老费吃错药了?”许棉枫小声嘀咕道:“突然抽风撒什么鸡汤?” 武子鸣摇摇头,满脸兴奋地抓着手中的牛皮绳:“咱们快想想什么口号,五十米呢!据说赢了下节课可以自由选择打一节课篮球呢!” “卧槽?真的假的?” 周遭人群闻言立刻蜂拥而上,一时间四面八方音量倍增,眼见远处教学楼中正上课的老师都要冲出来投诉了,体育老师才连忙从自我沉浸中苏醒,吹着口哨呵斥纪律。 贺止休独自避开人群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阳光穿过逐步发黄的枝叶,如星光碎点般落在他身上。 连带手中的麻色牛皮绳都被渡上一道浅金。 在路炀接近靠近的前一刻,贺止休 敏锐抬起头,挑起半边眉峰,半点也不意外地开口道:“失败了?” ♂想看果子酱汁写的《路人ta他拒绝分化》第 章 两人三足吗?请记住的域名♂ “虽然我也没玩儿过,不过刚看宋达跟姚天蓬俩人晃悠,应该不难。”贺止休以为路炀是纯粹怕走不好,于是又宽慰他:“没事儿,待会要摔了我一定给你做垫背。” “滚,” 路炀摁着突突狂跳的太阳穴道:“谁跟你说我没玩过。” ——那你为什么又这么抗拒? 刹那间贺止休险些脱口而出,但话到齿间,某种源自于身体深处的本能,让他潜意识咬住了每一个字与符号,迫使着他面不改色地话锋一转: “你玩过?” 路炀在半步之隔的距离停下,贺止休顺势仰起头,视线由下至上地划过眼前人的领口、喉结,清晰分明的下颌线与血色浅淡的薄唇,直至穿过镜框下方的间隙,毫无保留地探入对方目光之中。 路炀在触及的前一刻错开视线,正欲转身,贺止休忽地往边上挪了挪。 只见他颇为慷慨地拍了拍身边空出的位置:“刚擦过,还焐热了,暖暖的哦。” “……” 路炀当即掉头朝往贺止休另一边走去,坐下,“我喜欢冰冰的,谢谢。” 贺止休:“……” “小时候玩过,”路炀续上了先前的问话。 “在学校么?” “不是,” 路炀话音一顿,他似乎在这一刻回忆起什么,镜片后方的目光变得悠远而深长。<
> 但不等贺止休从中窥出半丝端倪,路炀又说:“当时居委会举行了个什么幸福家庭大比拼,我爸兴致冲冲地报完了名才发现是两人三足赛。” 贺止休低笑道:“叔叔还挺闲情逸致?” “个鬼,就是爱凑热闹而已。”路炀脸上流露出一瞬极为少见的无奈。 这是贺止休头一次从对方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他心中不由一动。 “那你们赢了么?” “没有,”路炀说:“幸福家庭评定的基础标准是必须一家三口,而当时我家只有我跟我爸俩人。” 贺止休没问你妈不在么,只是细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什么破小区,还有这种规矩?” “谁知道,”路炀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双手揣在衣兜中淡淡道:“不过宋达走的挺好,我记得当时拿了冠军。” “嗯?” 贺止休颇为意外地望向不远处,正与姚天蓬勾肩搭背练习的宋达,若有所思道:“那我们待会要是碰上他们,岂不是劲敌了?” 他这嘴可能真是开过光,话音刚落,远处陡然传来一声长哨。 只见体育老师被大半个三班包围在中央,一手捏着方才刚由武子鸣亲自统计上来的简陋版花名册,一边吊着眼皮扬声喊道: “第二场:宋达,姚天蓬;肖志,闲何卢;黄天天,郑秋意;李铭,吕长茂;路炀,贺止休。”体育老师满意地 放下花名册, 目光扫过身边沸沸扬扬的人群, 最终落在了远离跑道与操场的路炀与贺止休身上: “念到名字的十分钟后自觉出列哈!不要想着能不能退赛,咱们友谊第一,其他都第二知道吗?趁着还有时间,你们可以先练练。” 他顿了顿,仿佛想起什么似得,又做了个鼓劲的手势,“不用胆战心惊,勇敢展现自己!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奇迹!” 路炀:“…………” “诶奇迹,” 贺止休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尤为欠揍地拎着手中的牛皮绳,递到路炀眼前晃了晃:“要先试试么?” 路炀没有吭声,直到前方体育老师挪开目光后,他才极其缓慢地扭过头,对上贺止休那双饶有兴致的眼睛。 “试什么试,”大学霸冷酷无情而饱含嫌弃地说:“你自己蹦去。” · ——“你特么会不会绑?” 前后不过几分钟,花坛边上已经稀稀落落坐了好些人,路炀一手支在身侧,另一手试图弯腰去够绳子。 然而还没来得及俯下身,贺止休将校服捋至手肘处的臂弯又一次赤裸贴上。 路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起身体。 “嘶,你是不是怕痒,” 贺止休对发生了什么浑然未觉,绳子再一次被力道拽松后,他终于颇为无奈地侧目望向身边的人:“一直往边上挪,这我怎么绑?” ——不挪那不就得跟你腿严丝合缝贴在一块儿了么? 就在路炀正头脑风暴地思考到底如何才能避开与贺止休的近距离接触时,贺止休忽地直接从位置上滑下去。 少年屈膝半蹲在地,由上至下可以清晰看见对方乌黑茂密的发顶,与垂眸时纤长浓密的睫毛。 小腿再一次贴上时,路炀几乎条件反射想再次挪开。 然而还没来得及,脚腕陡然被一只手紧紧箍住往反方向一拽—— “你乖一点,” alpha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诱哄的意味:“我就打个结,很快就好。” “嘘嘘——” 长哨再次划破上空,不远处的跑道上,体育老师背手叉腰拔声喊道:“第二组的各就各位,到起跑线这边来!动作快点!” “这么快?”贺止休回头喃喃道:“我这才刚绑好呢。” “少废话,” 路炀声音从上方冷冷响起,如果仔细听得话,会发现他言辞间其实是有些说不出的古怪,甚至目光没有去看贺止休,而是用鞋尖踢了踢对方,不耐烦道:“快点松开。” “行吧,”贺止休无奈地伸手去解牛皮绳:“还没来得及打配合呢,不知道这紧度行不行……嗯?” “怎么?” 贺止休少见的没接话,路炀这才满是不耐地低头看去。 只见脚腕处,方才还松散易脱落的牛皮绳此刻危险地拧出一个形状怪异的结,而那位弄出此等杰作的alp ha正两手都半举在空中, 显出几分束手无措感。 “有一个好消息
和一个坏消息, 你想听哪个?”片刻之后贺止休缓缓抬头试探问道。 路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透明镜片折射出冰冷刺骨的寒光。 “好消息是,我们待会过去不用在再绑一次,”贺止休自觉理亏,低咳一声,才接着说:“坏消息是,我们可能得这么走过去。” “……” 不远处传来宋达自信满满地夺冠宣言,伴随着遍地嘘声此起彼伏。 唯独这方寸之地凝滞着难以言描的危险空气。 “贺止休,” 半晌后,路炀终于冷冷开口,他几乎是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道:“我那天在篮球场怎么没一滑板给你碾死?” · “虽然不合时宜,但请容许我杠一句,”贺止休一本正经道:“滑板是碾不死人的。” “闭嘴。” 路炀逼迫自己强行无视周遭投掷而来的目光,晃了下肩,试图将上头搭着的手甩开——但毫无意外失败了。 “把你手拿开,”路炀声音难得带上咬牙切齿的意味:“别扒着我。” 贺止休眉梢一扬,非但不松,甚至用臂弯勾的更紧了: “松开了我就平衡不稳摔下去了,我一摔你肯定也会摔,这么多人看着,多丢人呢……来别紧张,我刚刚观察宋达偷了点师,喊必你就迈左腿,喊胜你就迈右腿。试一个来,必、胜,必、胜。必、……” 路炀:“…………” 头顶一只掉队的鸟雀由北向南缓缓飞过,身后地高一教学楼传来孜孜不倦的背声,与背不出言被老师罚抄十遍后的壮烈哭嚎声;校外车鸣轰隆而过,又长鸣着车笛远去。 整片世界都是热闹的,唯独方才喧哗嘈杂的操场此刻安静如鸡。 几近五十号人整整齐齐凝滞在原地,视线前所未有地整齐划一,紧紧跟着那位赫赫有名的大学霸,与新来不久的转学生挪动。 第二场的其余四组早已各就各位,贺止休几乎是拽着路炀一路抵达跑道。 与扶额低头、只露出一截皙白下巴的路炀不同,这位alpha仿佛天生不知道尴尬两个字怎么写,只见他大咧咧地在起跑线上站定后,对周遭的鸦雀无声置若罔闻,甚至还主动朝体育老师开口道: “老师,我们准备好了。” 他顿了顿,忽地想起什么,又说:“需要检查么?” “……不用了,” 体育老师难得沉默地看了看那条将俩人脚上紧紧束缚在一块儿、且经过数米摩擦,此刻俨然团死的更彻底的结,委婉提醒道: “其实你们可以等过来了再绑,倒也不必这么赶。” 贺止休张口就来:“哦这是因为我跟路班长借此练习一下节奏配合。” 旁边的宋达立刻瞪大双目:“卧槽!你们也太狗了吧!拖延了足足一分钟就为了你们的一己私欲!?” “不择手段到令人发指!”姚天蓬也跟着点头。 路炀:“……” 宋达还欲再说, “” “?(), ”只见贺止休满脸欣慰地看着他,“就是想问你待会下了课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喝瓶水,感谢你的付出。” 宋达:“???” “好了,废话少说。” 体育老师低咳一声,板脸呵斥道:“各自在跑道上站好,路炀把你的手拿开,不看路小心待会而跑歪摔了!倒数五秒预备。五——” 路炀这才放开扶了一路额头的手,脸上是宽大镜框都压不住的烦躁。 “你不摘眼镜么?”贺止休突然问了句。 路炀现在一点都不想跟这货说话,如果可以,简直恨不能一滑板碾死,深吸了口气才硬邦邦地回了句:“摘什么摘。” “四——” 体育老师拔声数着,身旁其余四组立刻紧张地望向前方。 “不怕掉么?”贺止休喋喋不休地问。 “掉不了,” 路炀按捺住心底愈发剧烈的烦躁,脚腕处被牛皮绳紧紧箍住的束缚感根本抵不过贺止休身体紧贴而来的触感与热度。 偏偏这人还嫌不够似得,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的外侧肩膀,沉重的力道让路炀整个人被迫与对方肩膀紧贴。 “你别抓着我肩膀,”路炀忍着脾气哑声道:“我动不了。” “三——” “不这样那要怎么走,我们得保持步调,” 贺止休说完顿了顿,偏头看了眼隔壁跑道上严阵以待、一副随时都能向前冲的宋达与姚天蓬,瞬
间心念电转:“要不我们学下他们?” “……”路炀顿了下,侧目瞥他:“怎么学?” “二——” 贺止休手臂陡然下放,确实不抓了。 然而路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觉脖子被臂弯勾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旁侧栽去。 “要开始了路班长,”贺止休说:“勾住我。待会我数一二,一左二右,间隔半秒的正常步伐,我配合你。” “等……” “一!” 长哨压过所有还没来得及吐出的气音,体育老师扬手上劈:“开始!” 哨声响起的瞬间,路炀几乎是本能地朝前一迈,平衡迫使他不得不伸出手从背后攀附贺止休肩膀。 然而在手臂即将从肩膀滑落、勾住对方时,某种难以言描的念头陡然从大脑深处划过,紧急之下,他五指张开,重重薅住了贺止休……的校服领口。 贺止休:“…………” “同桌,”贺止休险些被这一下给气笑了,脚下步伐差点没直接歪去隔壁跑道:“一会儿我要是被勒死了,你可得给我负责收尸。” “闭嘴,” 路炀目不斜视地直直望着前方,方才的抗拒与回避在 这一瞬消失的无影无踪,日光当空照下,映出少奶奶眼底的冷漠与浓烈的胜负欲。 “废话结束了再说,宋达要超过我们了。” 隔壁跑道上,宋达与姚天蓬活像俩行走的音响,必胜二字格外有节奏感地响彻整个操场,直接把其他人弄笑作一团。 甚至第一条跑道那组直接被逗得当场乱了节奏,嗷一声惊呼当众惨烈摔倒在地。 “我以为你不感兴趣?”贺止休意外道。 “是不感兴趣,”路炀镜框沿着挺拔的鼻梁缓缓滑落,视线毫无阻碍地扫过咫尺处的贺止休。 四目短暂交错的瞬间,贺止休看见ta眉峰轻轻一扬,向来波澜不惊的声音此刻居然染上几分昂扬的尾音。 “——但是我对第一感兴趣。” 贺止休心中微动。 路炀收回视线,声音低哑:“还有三十米,我加速了。” 所有的出神与心动都仅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贺止休轻轻眨了下眼,旋即勾住路炀身体地手臂陡然一紧,听不出是认真还是轻佻地低笑一声: “遵命。” 长风自遥远天际俯冲而来,秋末寒意尚未浮起,又□□场上少年少女们热火朝天的呐喊声冲刷得灰飞烟灭;哨笛如重锤击鼓层叠而起,磅礴动静震响整片偌大操场;远处教学楼,数道窗户悄然推开—— “最后五米!” 路炀长吐一口气,余光忽然窥见隔壁宋达与姚天蓬陡然提速。 他不由自主眯了下眼,正要做出反应,手腕陡然被一只手反手扣住。 “四米!” 宋达咬牙奋起直追,嗓子都快喊劈叉了。 “三米!” “搂住我,”贺止休话音未落,已然拽着路炀的手朝下一滑,掌心触上手背时,只能听见他轻喘着低声问道:“最后冲一把?” “两米!” 电光石火间,路炀几乎做不到思考,本能地将贺止休往自己方向一勾,猛地抬腿—— “一米!——卧槽!他俩怎么跑起来了!?” “俩人三足还能这么玩儿!?” “必!胜!必——卧槽哪有这样的怎么他妈的还能跑步!!”宋达瞠目结舌地怒吼中啪擦一下直接咬到了舌头,脚下一歪,险些整个人栽倒在姚天蓬身上。 “零——” “吁——!” “卧槽赢了!” “路炀贺止休牛逼!” …… 阳光穿过云层直照而来,路炀却意外没感觉到刺目。 嘹亮哨鸣与震惊过后、如沸水烧开般此起彼伏的激动呐喊,仿佛都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渐退而去; 余下的,只有剧烈到震颤耳膜的脉搏心跳,与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炙热。 气喘吁吁中,路炀忽地感觉肩膀一松,紧接着陌生粗糙的布料顺着渐渐离去的力道,缓缓擦过近些日子突然扁的极为敏感的后颈处。 诡异与难捱的触感让路炀身体几乎当场僵住,但他还没来得及动弹,下一秒布料褪去,滚烫无比的肌肤猝然盖住拂过—— “咦,” 这时贺止休突然满是困惑地看向自己刚抽回的掌心,轻抵鼻尖浅浅嗅了嗅,略显迟疑地问了句: “路炀,你换新的洗衣液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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