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的时候,狭小的院子里一个二十来岁的妇人正在破口大骂。
“还不好好吃,你老子的东西都被拿走了,看你不好好吃,明天这个家里呀连一粒米都留不下。”
院子一个灰头土脸,流着鼻涕的寸头小子举着个小木棍来回跑着,嘴里还喊着不知道什么。
杨风前世没有孩子,沈女士只有一个孩子还乖乖巧巧的。
看着跑到面前这个胸前粘着鼻涕,棉袄有些地方脏得反光,臃肿的裤子上土一块一块,脸皴得通红的寸头小子,两人不约而同皱了皱眉头。
咦,不知道几个月没洗脸了。
杨风一手制住要往上扑的小子,沈妈语气温和地问:“大妹子,高校长在家吗?”
杨风心下有些生气,这个点儿了才吃饭,听听那话,指桑骂槐,嫌高校长往外拿东西,不给儿子孙子留,关键那钱那粮食也不是你们挣的啊。
“在呢在呢,快进来快进来。”
屋门口端碗的女人赶紧从小扎子上站起来,身子往前探,笑得美的不行。
她的开心总是轻易就能让人发现,这是期待来人包里装的是什么好东西的一种贪婪神色。
杨风以前讨厌她,后来理解同情她,现在包容她。
从包里拿出东西递给她,两三个包裹,递的人递了好几次,接的人递进着眉开眼笑。
抱着几包东西,一扬嗓子:“爸,你学生来了。”
拧着身子朝她们指指:“里面呢,进去吧,我先去收拾洗碗了。”
头也不回快步走去厨房了。
就这么个人,你拿她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一个家的问题不是归结到一个人身上就能得出答案的,只是人们习惯性去找犯错的那个人而已。
高校长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活着的就这个儿子和远嫁的大女儿。
高校长和他兄弟一辈子都在奋斗,难免照顾不上家里,校长儿子也没读几本,现在罐头厂当工人呢,娶的媳妇也没工作。
是高校长媳妇给说的,他家人都为人老实厚道,看的是做事利索性格泼辣,谁知道娶回来才知道这是把双刃剑,谁都能割伤,做事利索却会偷懒也没什么章法,做了好几年饭了还是老样子。
高校长妻子等孙子生下来就走了,这媳妇又泼辣,老子不计较,儿子木讷,家里经常是这个氛围。
“小杨来了?”
杨风进门就听到老校长哑着嗓子问,说完就是一阵重咳,五脏六腑都在震动,听的人也是不好受。
杨风赶紧走进去:“校长!”
沈妈眼尖看桌子上都没水,环顾一圈,自作主张去壶里倒水,结果一提壶是空的,壶底的坐盘浸了一圈黑黑的东西,都不知道多久没洗了。
赶紧放下,搓了搓手,快步走出去问那李小花要水。
校长咳了一会儿,示意给她顺背的杨风停下来:“好了好了,咳,老毛病了,坐。”
杨风眼眶有些发酸,去年她毕业的时候,校长还是意气风发,和现在的精气神儿都不一样,看着面前这个腰背佝偻,华发渐生,神色疲惫的老人,心里揪得她喘不上气。
听说中学的学生也管不住了,校长一心育人,对上蹿下跳的学生那是恨铁不成钢,犹怜无知苦。
“校长,有去看看吗?开药吃着没?”
“看了看了,没大问题。”老校长笑呵呵地说,一听就是敷衍。
“你怎么这个时候在家?”
杨风打消了之前的念头,还是不要让老校长操劳了,轻松地说:
“最近北京的空气实在有些不适应,太冷了,老师说我回家学习也是可以的。
这不就回来了,过几天去机械厂上班,想着来看看您。”
校长又咳起来了,咳得愈发厉害了,脸涨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