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霜满虽然替沈云冲拿了主意让他拜江水为师,却还是和江水商议着让他高兴高兴,以为是自己被喜欢的师傅看中。
对于洛霜满一片慈母之心江水自然答应。
母亲讨来的名师教导,和自己卖力表现被人看中,在小孩子看来可是截然不同的。
江水虽然没有孩子,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同身受。
“冲儿私下里一直喊你神仙姐姐,都乱了辈分了。”洛霜满状似埋怨,却还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
江水其实并不在意,她笑道:“这说明我还年轻,怎么不好?”
洛霜满嗔怪:“油嘴滑舌。”
而后不轻不重叹了一口气:“阔别多年,倒是想不起当年此时自己的心境了。”
她说:“年少时我也曾励志要一路行医,誓愿普救含灵之苦,不避险峻与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万里赴救。”
江水静静听着这个消失了十年光阴已经走出去很远的故人讲她的心境历程,不由也暗自感慨万千。
“因为这个誓愿我救了很多人——你知道的,当初与夫君缘起便是因为我随手将他当做一般患者救治了,”洛霜满带着怀念的笑容对江水道,“彼时不懂事,还当过客是良人。”
“还好没有错过沈眠星,如今虽然与年少心愿远了些,却也是甘甜其中,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后悔的。”
还当过客是良人。
提起这话江水不经意一怔,而后附和笑着颔首示意。
自己前身实在算不得短,但深入其中只觉得漫漫无期,全都是可以忘却之人。
“江水,十年不见你也变了不少,我也变了不少。”
面对洛霜满突然而来的感慨,江水只迂回道:“总归你还是能够确信我是我。”
“是啊、的确。”
微生红菱重开笑颜。
二人又说了一会闲话,洛霜满想起还有一堆事务没有处理,于是便先行告退了。
这时微生红菱也掐着点进来再次与她擦肩而过,颔首示意。
等到大门再次关上洛霜满走远,江水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别十年,她医术退步了。”
想来也是,战场厮杀活下来的伤残又怎么能和寻常一样,由大夫细细诊治,慢慢敷药呢?
何况如今洛霜满身为将军夫人,手下医者诸多,无大事轮不到她来。
微生红菱虽然掐着点进内,却并非是用云镜偷窥来把握时间。
她看江水陷入沉思,不知是否是自己叫她起了疑心,正在思考是否要解释的时候江水忽而道:“若她医术还同十年前一般无二,方才拥抱之时,就该察觉到我并无心跳脉搏。”
微生红菱缄默。
江水又何尝不是十年没有行医,但也只是稍稍生疏而已,由玉拂尘转化的躯体会完美得保持现状。
完美无缺。
“你确信她未曾察觉么?”微生红菱道。
出乎意料,江水说:“不能确定。”
“她神态无异,可十年光阴,谁知道她有没有变成了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呢?”
有一瞬间,江水几乎开始怨恨起来,死亡是多好的结局?
偏偏自己现在非人非鬼,又已经放不下大旸,不舍得看百姓流离战火,不舍得看生灵涂炭之态。
让她现在再次自杀是万万不可能得了。
一是信念未尽,二是她如今没有死去的理由。
微生红菱,你连我的死志都要剥夺,多残忍?
看江水笑容玩味,微生红菱问:“那你不担忧么?”
“我说了,她是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