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去两日,这两日江水白日教郭遇安杀手的独门技巧,晚间给他准备药浴。
也亏是卿哉不在意黄白之物,也由着江水列单买药。
第三日江水起了个大早,看见屋外细雨蒙蒙便让婢女取了一柄伞预备出门。
婢女担忧积雨湿衣摆,问她可需要自己替她撑伞,江水想着郭遇安也拒绝了。
伞面清白素净,她撑着伞便出了门去。
低徊贫倦雨,叩玉水如花。
清秋解落无根水,人世谁非水上萍?
这一日她走得有些慢,身影渐渐与秋雨浑然共黯淡。
等到了郭遇安院前,江水举着伞叩响院门,而后便推门而入。
她原以为自己起的已然很早,但郭遇安已然是汗流浃背练习了许久的样子。
江水向他点头示意,问道:“下了雨怎么还在练剑?郭遇安先向江水行了一个班师礼,才不卑不亢答道:“大仇未报,不敢懈怠。”
“也罢,你先进屋换件衣衫别沾染了风寒,否则药效可能不如预料。”
听到此言,郭遇安点点头行礼退下,去屋内换了件干燥整洁衣物,还打了把伞出来。
郭遇安认真问:“江前辈,今日您教我什么?”
原本郭遇安执意要喊江水为恩人,江水多有推辞之后才改口为江前辈,连江水名讳都不敢唐突。
江水无奈向卿哉道自己何时又成了前辈,卿哉还在纠结于她昨日的话,听她语气轻快,也就笑着道当初这孩子也执意要喊自己为恩人,现在也将自己喊做“卿前辈”。
这个江湖,从来不缺赤诚之心。
江水颇为欣慰,她对于真心的推崇便如同掩耳盗铃一般,缺什么补什么。
听见郭遇安还在问今天要教什么,她有些苦恼,能够一蹴而就的暗杀之术她已经教完了,其他的他一天也学不会啊。
于是她走近了些,开口道:“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了,晚间再泡一次药浴,明早辰时服用银零落也就行了。”
郭遇安有些遗憾还是恭敬点头,他原本是寻常商贾之家的独子,并不向往江湖大侠的刀光剑雨,也从未在意过自己的根骨天资。
而后来当卿哉告诉郭遇安他的根骨尽毁之时,他并无太大触动,可三年来的练武之路让他一步步陷入了自厌却不敢放弃的深渊。
郭遇安道:“多谢江前辈,若有来世,遇安愿为江前辈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江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对他的身世有了兴趣,卿哉当初曾经问过郭遇安却死死掩饰不肯说出,后来卿哉也怕让郭遇安多思多伤也没有再问。
可是这个三年来一日不停习武报仇的郭遇安,恐怕是每时每刻都在痛苦之中挣扎吧。
马上就要大仇得报,在那之前,他需要一个倾诉的机会。
江水给了他这个机会,尽管江水并没有开口问,只是用一种温柔怜爱的神色看着他,可却让他有了倾诉的冲动。
“江前辈,您愿意听我家的往事么?”
郭遇安沉溺在江水所表现出的温柔之中,从万般坚韧的心中生长出了一点绵软而又脆弱的根茎。
江水想着在雨中谈旧事太过凄凉,寒气随着悲愤侵入肺腑之间,太过伤身。
可眼下她又如何能让郭遇安去屋内呢?
她点了点头,只说:“我听。”
为名利,为金银,为美人。
江湖之中纷繁恩怨的起因,这三样占了最大的份量。
郭遇安,郭遇安。
不求飞黄腾达,只求这世间所遇,皆为吾儿能安处。
郭遇安的母亲是一家教先生的女儿,幼时跟着郭遇安的外祖父读诗,出落成娉婷袅袅的一枝花。
岁大旱,人相食。
而那时,昧着良心发灾难钱的商人郭父刚好跑到了他母亲的故乡,也不是救美人的英雄,而是大腹便便在青楼里怎么都看着姑娘不满意的奸商嫖客。
青楼妈妈最爱这种没什么见识又财大气粗的客人,照例谄笑安排了两个姿色一般的女儿。
却不想郭父早听闻南方女儿娇媚,看着送来的各个不满意,极其挑剔。
妈妈无法,又委实不愿意让着托肥汪汪的金锭给滚走,便说后院还有几个没调教好的新人,但是胜在干净清爽。
郭父本来都准备换一家,听见干净的新人这才勉强答应,跟着妈妈扭去了后院。
确实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小姑娘,排成了一溜,神色怯怯身上还带着不少伤。
郭父来了兴致,捡了一个姿色不错的只说就她了还说要给她赎身,妈妈自然眉开眼笑。
可那姑娘抖了一下,毕竟不如调教过的姑娘懂事,看着郭父猪头一般的脸忽而哭了起来。
这一哭登时败了郭父的兴致,丢下一句不识抬举托着肚子便转身。
“赎我!”
忽然有个面瘦肌黄的小姑娘站了出来,姿色比不上刚才郭父指定的那个,只是目光坚定万分,黑瞳清亮。
看到郭父转身,又喊了一声:“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