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松默默受了这无妄之灾。 等沈恪离开,他看向沈胭娇时,眼神中很是有些感慨:还真是父亲说的,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叫人心生叹服的三妹妹啊。 “三妹妹……吓死我了,” 沈胭柔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又是后怕又是佩服道,“三妹妹你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 这满府上下,别说她们小辈,就是祖母沈老夫人,都没当面这么顶过她们父亲沈恪。 “三妹妹,从今儿起,” 二姑娘沈胭婉也是一脸激赏,一下子抓住沈胭娇的手臂由衷道,“我算是服了你了。” 能为弱弟的事情,这般顶撞严苛古板的家主父亲……换成她,她真未必能有这番胆识。 “我也怕,” 沈胭娇连忙道,“只是幸而父亲虽严苛了些,可到底是疼咱们的……不然,便是我跪上一日,哭上一日也是没用的。” 沈胭婉却不置可否一笑:她不是沈恪的女儿,可她对这位叔父的性子也算是看准了。自己这位叔父,迂腐板正,对子女也并不是出自性情的疼爱,而是和这京城许多权贵家主一般,都是循着家族的利益做事。 今日是这三妹妹说的在情在理,重要还是以家族利益、家族名誉为先,这才打动了沈恪。 只能说,三妹妹果真心思玲珑,看的深掐的准。 以往她觉得这三妹妹心思太重一直不喜欢,如今看来,心思重并不是不好,要看是为了什么动这些心机。 这样疼爱手足,又知进知退的姊妹,真真的可以深交。 “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四弟,” 这么想着,二姑娘沈胭婉转了话题笑道,“我才刚得了一些南边的新巧花饰,回头我叫丫头们给你们各自送过去,别嫌弃简薄,留着顽吧——” 沈胭娇笑着谢过了,眸色微微一闪。 她这位二姐姐父母都在苌州外任上。 苌州在南边,也是富庶繁华的地方,况且南边由于海贸渐兴,各种新奇百怪的货物在码头或是市集上都琳琅满目。 加上南边人巧思也多,各种地方都也更为讲究,好多京城这边还没兴起的东西式样,南边已经先有了。 因此伯父沈严夫妇,也就是二姐姐父母双亲在苌州任上,不能常回京都,但时常命人捎过来一下南边的新鲜东西来孝敬沈老夫人。 自然,也不忘给自个儿这独生女儿沈胭婉,也捎带过来一些小姑娘们才喜欢的首饰、新巧玩意之类。 但沈胭婉从来没送过她这些东西,今日是破天荒头一次。 “没有我的份儿么?” 沈晏松在一边笑道,“二妹妹这就不公了吧?” 二姑娘沈胭婉白了他一眼道:“姑娘家头上戴的花,你也要?” 说着眼一亮,忙又眨眨眼道,“你……该不是想送人吧?” 沈晏松也早议了亲,只是沈家一向都让子弟们先修学业再说婚事,因此沈晏松的婚期,放在了后年春闱后。 一向在她们姊妹们面前沉稳的沈晏松,听了这个难得红了脸:“二妹妹不要乱说。” 说着忙转了话题道,“说起来正要有件事跟你们商议,今年七夕,怕是咱们一家兄弟姊妹难得齐齐整整,我跟宴柏、宴樟两个也商量了一下,有意在那时候,找个空咱们去西郊庄子那边散一天去——你们觉得如何?” 他这是说的正事。 沈胭娇她们几个明白他的意思:年前沈胭柔就要出嫁了,可以说这是在沈家待的最后一段闺阁时光。 沈晏松今年进了若水堂也得空,明年就要为后年春闱拼命去挣了……到时候也没了闲心一起欢聚笑闹。 明年五六月的时候,二姑娘沈胭婉也要回苌州那边待嫁了。 今年这夏日一过,后半年事情也多,沈晏松各方应酬也多了,为沈胭柔备嫁等等,家族各项事情也会多起来。 只怕再难得眼下这样的闲暇时光了。 “极好,” 沈胭柔先应道,“这还有不好的么?我正要看兄长你驰骋球场的雄姿呢——” 说着先笑了起来。 西郊庄子那边有他们的马球栏舍,去那边必然是要打几场的。除了这个,那边山山水水的景致也好,就算不上场,姊妹们一起放松说笑一下也是极好的。 “那就说好了,” 沈晏松笑道,“对了,姑妈一家大约中秋会回来,但云山表弟应该会提前过来,赶到七夕时,咱们家真就热热闹闹了。”
说着,沈晏松若有所思含笑扫了沈胭娇这边一眼。 沈胭娇:“……” 她心里一跳,就知道嫡兄这笑意不寻常: 府内消息嫡兄向来灵通,一定是从老夫人那里,听到了些什么。一想到老夫人那天和她说的话,再想想嫡兄说起云山表弟时看向她的笑意…… 沈胭娇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沈晏松跟她们姊妹几个说了几句,便心情大好地回了前院。却不妨小厮给他传来信,说是顾南章那边来人请他去喝酒。 说实话,这几日他都有点躲着自己这位好友了,不为别的,莫名有点感觉对不住: 本来英国公府和他们沈府的事都快成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安郡王世子。 结果这岔子一出,他胞妹沈胭柔,成了安郡王世子的未婚妻了。 本以为三妹妹也不错,若是跟了好友,也是一桩美事……谁知三妹妹心里有人了。 折腾来折腾去,有空时他想一想,都替他这个好友有点难过。 沈晏松硬着头皮应约到了酒馆这边雅阁内,谁知顾南章面上没有丝毫不悦不说,还送了他难得的一块好墨。 “顺之兄,” 沈晏松接过来这墨,心中叹一声他们沈府与好友的缘浅,又赞一声好友的胸襟阔朗,由衷道,“谢了啊……先前那半路出的岔子——真的是……” “不说这些,” 顾南章含笑替他斟了酒道,“你我二人之间的知交情分,与这些无关。况且世上一切自有各自缘法,强求不得。” 沈晏松端起酒来一礼,而后一饮而尽。 接下来果然顾南章没有任何介怀的样子,说起太学的功课,又问了几个事情……沈晏松很快就在好友的洒脱下释怀了,来了谈兴,也来了酒兴,与顾南章不免多喝了几杯。 沈晏松酒量一般,顾南章还不显怎么,他先有些口齿含糊了。 就在这时,顾南章像是漫不经心地一笑劝酒道:“这一杯也干了——不为别的,再祝府上喜事连连。” “谢,谢……” 沈晏松醉意朦胧道,“同喜同喜……” “听闻府上不仅联姻安郡王府,还与姜家联上了姻亲,” 顾南章一笑道,“喜上加喜啊。” “姜家?” 沈晏松困惑,“哪里……哪里来的姜家?” “哦,你三妹妹不是姜家?”顾南章一脸疑惑的样子。 “当然……不,不是,” 沈晏松迷迷糊糊笑道,“那是……呃……我姑妈家——呃——云山表弟……呃——” 顾南章放下手中的酒杯,眼底寒光微微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