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忠拧开两个水龙头,调好了水温。头顶的水管口子哗哗流水,除了没有花洒,和后世的淋浴没什么区别,把全身上下的衣服和棉鞋都丢在地下,用脚踩着洗。马二宝正仰着头喝水呢。
“我说你喝水怎么跟饮驴似的?”
“你说啥?大点声!”
周忠捧着水漱了漱口,这水管里的水兑着凉水呢,不卫生。
“忠哥,原来你长这样啊!咱俩搭班干活这么久,我今天才第一次看清你的样子。”
“玛德!今天怎么回事儿?一个个的说话方式都像话里有话。”
“给!”
马二宝递来一个已经被水淋湿的报纸包,打开后是白色的颗粒。
周忠湿着手刚一触碰,就觉得手指头发烫,这是洗衣粉。虽然洗衣粉里面有磷,不可否认,这是这个年代的好东西!很多人洗头还是用着草木灰呢。
“别往衣服上洒啊!这是给你洗头的!我都舍不得用!”
周忠倒下去一半,用脚踩着衣服,看着黑灰色的脏水往一旁流去,又把剩余的洗衣粉还给了马二宝。
“你自己洗头用吧!我可不敢用,头皮都得烫坏喽!手一碰都得掉头皮屑。”
“你还讲究的不轻。”
周忠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的洗衣服呢,这些衣服全部打湿之后,估计得有30多斤,怎么洗也洗不干净,一直流着黑水。
“别再踩了!一会儿就该让你洗破了!这些棉布禁不住这么高的水温,越洗越糟,等会儿还得抻一抻呢!你再这么踩,等会儿一抻就破,差不离就行!你的这些衣服如果不想要可以给我啊!没必要这么糟践东西!”
马二宝一副心疼的样子,看着地上的衣服。
“得,听你的。”
俩人手里攥着衣服,两个用力一拧,一股黄汤流了下来。
马二宝接过衣服抖愣两下,嘴里还感慨着说道:“忠哥。你这棉袄棉裤可有年头了,而且里头的棉花也没多少。你掂量掂量,就刚才拧了这么一下,这件棉裤湿了水有10斤吗?”
“就这么回事儿呗。暖和不暖和又能怎么着?凑合着穿吧。”
“啧啧……我去把棉袄扔热水管道上熥熥。”
“谢了。”
“甭客气。你进池子里泡着吧。一会儿我去把搓背的给你喊过来,都是自己人。”
周忠走到水泥池子边上坐下,看着冒热气的水池里漂浮着一层油灰。叹了口气,坐了下去。
“唉………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应该早晨5点钟就过来洗澡,能赶上洗头一水。距离下乡满打满算还有10天时间,哪个会先来到呢?希望能联系上亲人吧。”
马二宝扑腾一声扎进池子里,溅起一阵水花,硬是把这个20多平方米的浴池当成了室内游泳馆。
“差不多行了,你再这么蹦哒两下,一会儿就该撵咱们走了。”
“没事儿,我从小就生在这条街,大家伙都认识。哪怕不认识,往上数3代都粘着亲呢!”
“我把你的衣服扔到锅炉房了。已经交代给师傅们,隔一会儿就往衣服上喷点水。”
“现在几点了?”
“刚才我在锅炉房瞅了座钟,快11点了。”
“中午有什么安排吗?去你家吃点儿?”
“成啊!就这么几步路,耽误不了几分钟。”
“呵呵~还是算了吧。你家里也没富裕粮食。”
“你看看!小瞧我了不是?一顿饭两顿饭还是管的起。”
“行了行了。中午跟着浴池的灶上吃,得多少钱?”
马二宝一听这话,贱兮兮的走到周忠跟前坐了下来。
“2块钱给四个55粉做成的馒头。还送一叠小咸菜,一壶高的!”
“55粉是什么?”
“5成细粮,5成粗粮呗!一般都是玉米面和高粱面。有的地方是3粉,有的地方是28粉。28粉馒头就牛逼了,里头8成都是白面。”
“行!就这么着,一会儿搓了背,咱们找个床铺躺着歇会儿。你中午不回家啊?”
马二宝搓着胳膊上的泥,嘴里答道:“不回去,也算是省了一顿饭。”
“合着就是吃我的,省你家的粮食。”
“嘿嘿……”
俩人正说着话呢,就看见有人拿着毛巾喊道:“马根他二小子!马根家的二少爷!赶紧着!一会儿还有事儿呢!”
“这儿呢!别喊了!我现在就去!”
“忠哥你赶紧去搓背吧,我就不去了。老这么白使唤人不好。”
周忠从浴池里往外走去,身上泡的直发红,水太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