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近午饭时光,小村里升腾起一缕缕的炊烟。
秦时月数了下,也就五六根烟柱。
他想,这一路过来,蒋坞、严坞、樟坞……一路的山坞,一路的巨樟,一路的苇荡,真是个山水相依的好地方。可到得棠梓上,则樟坞、夏家塘那边,则完全又是在坡脚了。
下面有那么多的耕地,灌溉也方便,人烟又不多,完全可以再住人,为什么偏要住到这么高的深山坞里来呢?古人的择居也真是奇了。
是喜欢清静?还是因为是后来者,挤不进山脚下的那个先民圈?还是另有隐情?
国内好多山区都有一种情形:先到者占据有利地形,迟来者只能进深山老林。有些还因此分出主、客家之别,互相之间世代忌惮与争斗,矛盾纠纷十分严重。
他希望义门山麓和云龙江两岸,不要出现这样的偏见与恩怨。
樟坞出了夏菱这样的美女,屏峰园出了白苏、紫苏姐妹。你看她们,一律皮肤白嫩,眉目灵动,绝非偶然,而是与山青、水秀、空气好、山珍多分不开,与悠闲单纯的田园生活分不开,与远离尘嚣、淡泊名利的心态分不开,是各种因素综合叠加的缘故吧。
穷山恶水出刁民。好山好水,自该出好人、好物,更应该有美好的品德与风尚,要不岂不是对美丽山水的巨大糟蹋和玷污?
时月想着,刚想问夏菱往哪里走,夏菱凑近他耳边说:“看到那片棠棣树没有?边上有两蓬巨大的干草丛的,就是那里。”
说话间,秦时月感到她温暖的气息吹拂在自己脸上,里面夹带着年轻女人特有的香淳气息。
秦时月是个雏子,在男女之事上没有经验,加上当时心思又在抓捕俞水容上面,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感触,赶紧悄悄地向前靠近。
三人绕过干草丛,发现草丛后竟然有个一人多高的山洞,流着澄碧的清泉,还顺坡结出几个大小不一的水潭,清水下密密地支着些蕰草,里面游动着小鱼小虾。
泉流右侧地势略高一些的石坡上,立着三个谷仓大小的稻草垛。
女人示意秦时月他们躲在干草丛后面,自己走到中间的一个草垛前面,将底部的稻草抽出一束,柔声说:“水容哥,出来吃饭了。”
“这么快啊,好的,来了。”里面一个男人闷声应答,接着“窸窸窣窣”一通响,一个男人头里脚外,麻利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等他头面全部露出,秦时月的枪管已经抵在他眼前。
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
时月说:“俞水容,枪无情,但人有情,你女人帮你说了情,我答应她不伤害你,但前提是你不能像上次那样跑掉。”
说完,时月示意水容向一边看去,只见张小薯两把短枪,一把指向水荣,一把指着眼泪汪汪的女人。
俞水容见了,叹口气,说:“好吧。只是我俞水容平生服艺不服人,今天栽在你手里,也是自己受情所累,劫数难逃。我有一个请求,不知你敢不敢答应?”
“什么请求,尽管讲来!”秦时月说。
“长官能不能丢了这枪,与我比比拳脚?我赢了,让我走;我输了,跟你走。”
秦时月一听,心想,真是豪杰脾气,到了这步田地,还不服输。好,这脾气,他喜欢。
于是点点头说:“也算你求对了人。换了别人,你的理由好生荒唐,都成枪下俘虏了,还在讨价还价。可我不一样,素来就敬佩英雄豪杰,也喜欢结交江湖好汉。这里地势隐蔽,可以避人耳目,正好交手。我在军校,练的是手上这杆枪,拳脚上纵使败给你,也不倒霉(秦梦方言,“羞耻”之意),你只管使开来便是。但我也有句话,您想听得听,不想听也得听,那就是比武结束,不管输赢,都得听我的,因为您身上关系着大案子。而且,上回我已放你一次,机会已经给过你了。”
时月说完,将枪往张小薯手里一递,然后对俞水容说:“我们点到为止,不得使用阴招。如果你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自有夺命绝招。” 说完抬手一扬,只听“叭嗒”一声,一只比巴掌还大的斑鸠,扑闪着翅膀掉落下来,没死,但一时间就是歪斜着身子起不来。
秦时月以两根手指夹着一颗麻栗果,举在空中示意,俞水容重重地点了点头说:“官爷这一招,那晚水容已经领教。刚才打鸟,你只要略重一点,就可取它性命。你是个好人,我欠你的。俞某素来敬重仁义之人,也说到做到,你放心就是!”
秦时月示意张小薯与夏菱靠边。两人侧身而立,静观对方。
无风,四周好寂静,秦时月能听到对方骨骼松开时发出的轻微的“格格”声。他知道这回还真是遇上了高手。
一般人对阵,全身都会绷紧,只有高手临阵,才会充分放松自己的肢体。
由于自己是应战,所以时月并不主动进攻,只是脚下作数。
双脚看似不动,其实随时在变换虚实,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