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婉阁先回了一趟家。 她回来的时候为了不引起注意,特意穿的低调。黑色的中长款冲锋衣,领子高高竖起,几乎遮去了半张脸。底下是一条修身牛仔裤,裤腿被塞进了马丁靴里。这样的装扮实在不适合去参加外婆的生日宴。 她平时出入都是车接车送,很少会打车回家。这个小区几乎都是独栋别墅,每一栋之间,为了保护隐私,距离都修建的较远。而她和闻灼那栋,则在整个小区的最里面,中间隔了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绿化林。她实在没有勇气走十来分钟的路程回家,所以就准备让叫的车子走地把自己送进去。 门岗的保安见到陌生的车辆,出来盘问查询。褚婉阁半降车窗,保安看见她的脸,自然是熟识的,赶紧连声说抱歉,然后放行。 付完打车钱,她刚关上车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刘一蔓打来的。 她接通,乖巧的叫了一声:“妈妈。” “今天赶得回来吗?”刘一蔓知道她最近进了组,但今天情况特殊,有长辈在场,尤其是闻灼那边的长辈,她若是不在,实在说不过去。 “我已经在家了,你待会儿把地址发我,我换了衣服就过去。外婆到了吗?” “已经接过来了,我们正准备去吃饭的地方,那你们快点儿啊,我到了给你们发定位。” 褚婉阁挂上电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们……很明显,刘一蔓指的是她和闻灼两人。她还记得上次在车上跟他提过一嘴外婆过生日的事。先不论他是否还记得,就算是记得,按照她得罪他的程度,这个生日宴他大约也是不会出席了。 直到站在家门口,她还在斟酌着待会儿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她的独自出现。食指前两天不知道被什么划了个小伤口,直到她按了两次食指解锁都失败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从结婚后搬进来这里住,每次开门她都是用的指纹解锁。 所以密码是多少来着? 她思考了片刻,试了自己的生日,不对。试了闻灼的生日,也不对。又试了结婚纪念日,还是不对……所以他到底设置的什么鬼密码? 褚婉阁感觉头顶都要气冒烟,下一秒,门却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刚刚还在念叨着的已经有半月未见的人此刻正站在门内,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还扶在门把手上。长身鹤立的站在那儿,腰间围着白色的浴巾,冷白色的肌肤看上去白的晃眼。腹肌凹凸有致,水珠从胸膛滚落,又顺着腹肌的沟壑继续往下,最终没入人鱼线中,引人遐想。 褚婉阁万万没有想到,再次见到闻灼会是这样一幅令人尴尬到脚趾扣地的场面。 一时间面红耳赤,褚婉阁错开视线,强自镇定的问道:“所以密码到底是什么?”大白天洗什么澡啊,神经病。 闻灼神色淡淡的,和上次在停车场时那副阴鸷狠厉的模样判若两人。他擦着头发转身就走进了浴室,边走边回答她:“0816。” 褚婉阁默默的念了几遍记下来,谨防以后再出现此类情况。 想到妈妈的电话,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今天还有空去外婆的生日宴吗?” “不然我为什么在这里等你?”闻灼反问道。 “……” 她换了一个话题,“爸爸怎么样了?”最近她也有打电话问候,但陈梦秋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闻景山的病情如何她还真不知晓。 “恢复的还可以。”闻灼往转角楼梯方向走去,准备上楼换衣服。两人的衣帽间是分开的,一间在左手边,一间在右手边。当然褚婉阁的自然是要大上许多,这对于一名爱美的女明星来说,大概是基本操作了。 褚婉阁也跟在他后面,一块上了楼。 她选了一套奶白色的小香风套裙,为了搭配短裙,又挑了双长筒靴。穿戴完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比起刚才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褚婉阁觉得这样的自己总算才顺眼了一点。 她飞速的撸了个妆。下楼的时候,闻灼已经收拾妥当,站在吧台前喝水,听见声音转过来头看她。 细长的眸子在她身上稍作停顿,就移开了视线,一脸平静无波。 直到坐上车,他才终于开口,“爸爸还没出院,所以今天就不出席了,但我妈会去,以及我爷爷奶奶。” 褚婉阁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就听见他接着道,“所以,我希望无论今天于你而言有多艰难,也请你在他们面前,跟我做好配合,”他勾了勾嘴角,一抹嘲弄的笑浮起,“你是演员,对你而言,应该不算难事。” 褚婉阁愣了愣,低声回应:“知道了。” <
> 比起陈梦秋,闻灼的爷爷奶奶她要熟悉的多。他在搬到她家隔壁之前,一直是由爷爷奶奶照顾的,跟他们感情很好,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回去老宅那边吃饭陪陪他们,所以她也跟着回去过好几次。 也是很和善的老人,和外婆差不多大的年纪。每次去家里,总会拉着她絮絮叨叨许多闲话家常,对待她,和闻灼如出一辙,也像是自己的亲孙女一样。对于这些温暖的长辈,总归是不能让他们伤了心。所以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下车后,闻灼接过她手里的装着衣服的精美礼盒,以及上次逛街买的燕窝补品,另一只手牵住她。 闻灼的手很大,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掌心温暖且干燥,完全的包裹住了她。褚婉阁不自在了一秒钟,闻灼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握着她的手用了几分力度,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是提醒,也是警示。 褚婉阁努力扬起嘴角。 设置家宴的会所在一条不起眼的胡同里,门口挂着两盏旧式的灯笼,外观低调朴实,不知情的人只当是普通的老北京民居。 闻灼牵着她推门进去,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几间茶室,茶韵飘香,院落幽深。穿过层层院墙,视线越来越开阔,俨然是到了一方小院。中间被搭了个半人高的戏台,咿咿呀呀的戏腔伴随着甩来甩去的水袖正在那上面缓缓的拉开帷幕。 路上的仿古地砖缝隙里冒出了青苔,生命力顽强,褚婉阁低头看着,谨防自己踩到,动作就慢了几步。闻灼很快就走到她前面去了,见她落后,又侧过身等着她,倒是有十足的耐心。 戏台前面就是会所的主楼,两层高的仿古建筑,古香古色的风格。华榱碧珰,雕梁画栋,尽显中式化的厚重底蕴以及隽秀婉约的古雅之风,置身其间,仿佛真的回到了百年前。 主楼的二楼观景台上,褚婉阁一眼就瞧见了坐着的外婆和闻灼的爷爷闻安邦、奶奶于顺慈三个人,正随着下面台子上的戏腔半眯着眼打拍子,瞧着姿态闲适,三个人时不时的还会聊上几句。 作为最小的晚辈,结果他们却到的最晚,褚婉阁有些不好意思。她抬头看了一眼闻灼,发现他倒是一副淡然若素的模样。 上了楼进了套房,餐厅里一张大圆桌前分别坐着褚津雷、刘一蔓和陈梦秋。褚津雷看见她们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明显起来。 褚婉阁乖巧的和陈梦秋打招呼,又和闻灼去外面的观景台上问候过闻爷爷于奶奶和外婆。闻灼递过去手上的礼盒,笑的一脸人畜无害,“外婆,这是婉婉上次给您订做的衣服,她一下飞机就先去给您取回来的,过生日要穿新衣,快让她带您去试一下合不合身。” 于顺慈也笑着打趣,“还是女孩儿好,够贴心。哪像阿灼这小子……”后半句隐掉了,手指点了点闻灼,脸上喜眉笑眼的模样,连皱纹都堆积到了一块儿。闻灼知道奶奶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也不生气,笑盈盈的垂眸站在一侧。 他不同于往日的西装革履,正襟危坐。今日穿的是卡其色的条纹衬衫,外面一件休闲风的开襟毛衣外套,脸上是淡淡的笑容。比起平日里的清冷矜贵的模样,此刻看上去才算有了几分人情味。 褚婉阁收回视线,扶着外婆起身,顺着这话头笑着跟于顺慈说,“要是奶奶喜欢,等我这部戏杀青回京了,也带您去订做一件。” “嗳,那敢情好!” 套房里面还有休息室,所以褚婉阁就带着外婆去了里间换衣服。又掏出手包里的口红,给外婆淡淡的涂了一层,整个人的气色一下子就好了很多。 她左看右看,直到一切都很满意,这才扶着外婆出去。 旗袍很合身,这个颜色也非常的适合外婆,衬的她年轻了不少岁数。果然,岁月从不败美人。 于顺慈和闻安邦也已经在餐厅落座了,看见祖孙俩出来,于顺慈笑着转过去跟闻安邦说:“嗬,瞧瞧,还真是年轻一大截啊,看着都不像跟我们一辈儿的了!” 邬群兰笑道:“老姐姐,可别开玩笑了。” 褚婉阁扶着邬群兰落座,看见桌上多了一个造型精美的双层蛋糕。居中一颗巨大的蟠桃,旁边依偎着几只透明的天鹅,仰着长长的脖颈儿,身体被做成了粉粉的渐变色的花瓣样子,蟠桃的底下还有几片绿色的叶子衬托着。 这样精巧的宛如艺术品一般的工艺,看着像是黑天鹅的手笔。 刘一蔓道:“闻灼提前订好的,刚送来。” 褚婉阁想,既是做戏,总要做全套的。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俯身在闻灼耳边低语,“费心了。”就连脸上的笑容也是恰到好处。 姿态亲昵,笑靥如花。 闻灼也十分的配合她,拉住她的手,让她顺势在自己身旁坐下。包括席间,
也是不停的给她夹爱吃的菜。看在刘一蔓和陈梦秋眼里,自是相视一笑,觉得抱孙子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一顿饭吃的言笑晏晏,褚津雷平日繁忙,难得有这样轻松空闲的时刻。闻灼敬酒的时候,也喝了两小杯。他对这个女婿,其实是很满意的。 当初闻家主母陈梦秋携子前来提亲,他才发现,数年未见,当初的单薄少年早已成长为面色沉稳无波心思深沉如晦的男子,独当一面,责有所归,是闻家当仁不让的领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