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抬起头,一不小心撞上了三少爷孙瓒看过来的眼神,那双眸子,就像是一泉阴沉又凌冽的深潭,深不见底。
但下一秒,她即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这是她刚刚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又始终说不上来是什么的。
但此刻她意识到了——这个三少爷的心声。
她居然听不见?
孙府的东府和西府之间隔着一条河,从当中穿过,二房在河东侧,右侧紧邻鉴桥庙,北至府学,南边则有孙传坊、林公祠等。
孙瓒的房背侧正好挨着这条河,河堤边栽种着一排金桂树,如今已经开始化芽,约莫再过两个月,整个房便都是桂的甜香了。
只是孙瓒一向没注意过这些。
他总是专心念着,从不曾被旁的什么分了神去。
不过唯独今日这情况有些例外。
寻常也不是没有丫鬟在他的房中伺候,一般也就是做些收拾卷,天热扇风,天冷点炉的工作。别的,就算是研磨,一般也是他自己亲自来的,从不假手旁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些丫鬟们总是忍不住主动上前跟他搭两句话,或者主动找些事情做,一来二去,传到薛氏耳朵里,往往又要多加揣测,再狠狠闹一顿才
罢休,便是薛二爷在府中,也拿自家夫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因此孙瓒只能想尽办法和身边的丫鬟疏远一些,可是往往效果微乎其微。
但今日来的这个丫鬟倒是有所不同。
孙瓒想到这里,正在宣纸上写字的笔顿了顿,暗自抬眼瞧了一下房一角正歪在凳子上,连连打哈欠的雪客。
他前段时间倒是常常在祖母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大概是她如何聪慧勤快,如何如何善解人意,又如何如何会哄她老人家开心可看眼下这情况
直到看到这雪客瞌睡到一头栽在桌子上都丝毫没有醒过来的意思,孙瓒瞬间呆住了。
穿堂的河风将半开的窗户拍得框框作响,少女困倦眼皮紧闭。孙瓒执笔在原地寻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默默放下笔,走过去掩上了窗。
“赶紧跟我走,同太太说清楚去!”
雪客一直到了晚间换值后,才回去房里收拾行李。
她猜的没错,一得知干女儿要去二房当值的商嬷嬷,抛下手上的事情便立即回了屋。正好看到在收拾东西的雪客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当下就要往太太那里去。
“娘,这事儿已经定下了,二奶奶那里我都去过了,现在再去找老太太,就改叫两边的主子都不高兴了。”雪客站在原地不动。
商嬷嬷拉不动她,只得回来坐在桌边一声不吭,光是叹气。
赶上她的亲生儿子何承祥正好从四爷跟前当完差回来,
他做的是力气活,出了一身臭汗,进来后随意抹了一把脸,听见二人的对话后,眼珠子一转,旋即上手将雪客一把拽到自己身后:“娘,妹子要去你就让她去。”
接着笑道:“妹子你放心,这都是小事,有什么的哥就去四爷面前说一声就好。”说罢还亲昵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雪客立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阵恶寒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