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小双似乎又做了一个梦,但是梦里一个人都没有。
天地白茫茫一片,除了雪,再无其他。
他浑身赤裸,行走雪地上,他走了很久,漫无目的,发现这个方向走不通便换一个方向,一直走,最终白雪将他掩埋。
他长长地舒口气,将脸埋在雪地里,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冰凉。他不信邪地抓了一把雪就往脸上和眼睛上怼,像是握了一团棉花,干巴巴的。
段小双还要再试,但凭空出现的一股力量将他从后掀翻,眼前骤然一黑,他抬起眼,看到了明晃晃的烛火。没有风来,但火苗在跃动。段小双意识到是自己在抖。
他视线一转,看到了那把不算陌生的太师椅,扶手漆黑油亮,竟然还透着一点猩红。
叶丹阳坐在上面,眉中的悬针纹衬得眼神阴鸷,他想都没想,抬手给了段小双一巴掌。
这一巴掌带着劲风,将段小双扇倒在地,半边脸立刻浮肿起来,掌印清晰可见。段小双几乎没有停顿,从地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叶丹阳脚边,他道:“义父,你听我说……”
叶丹阳冷笑一声,朝他左肩踹了一脚,段小双吃痛皱眉,左臂一麻,指尖都在颤抖,但是他不敢动,更不敢发出声音。叶丹阳养他之前就和他说了规矩,段小双不容有违。
叶丹阳的面孔忽明忽暗,语气刻薄,咬牙切齿地道:“吃里扒外的小畜生!养了你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你早跟梅家那小子不清不楚。”
段小双脊背挺直,跪在他面前,没有反驳,他知道叶丹阳已经调查得很清楚,此时开口只会迎来劈头盖脸的打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但叶丹阳此时愤怒至极,显然没有再揪着这一个问题继续发酵,他道:“难道你不知道梅家小子是谁的儿子?!”
“……知道。”
叶丹阳一笑:“哦?你明知他是梅长渲的儿子,和我叶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要和他来往?”
段小双头垂得更低,一咬牙,梗着脖子道:“上一辈的恩怨,和他并没有关系……”
啪!!
还未说完,又挨了一巴掌,段小双耳边嗡嗡作响,出现了耳鸣。
他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抹去唇角的血,第一次有勇气抬起头面对叶丹阳,“义父,这不公平。”
“好。很好!”叶丹阳站起来,身影像是一座山一样高大,他来回踱步,“所以你是承认了,那天是你故意放跑他?”
段小双在他手下讨生活,熟知他的威压,呼吸几乎暂停。
“那天,是你们用我的名义骗他出来……”
段小双苦涩道:“他如果为此丧命,我此生难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叶丹阳神色冷漠,只道:“你的有情有义用错了地方。”
“你识人不清,作为父亲,自然要进行管教。”叶丹阳摩挲着粗粝的手指,用下巴指着段小双,吩咐道,“把他抓起来。”
段小双手指颤抖,扭身就要跑,却被叶丹阳的打手摁住肩膀,踩在脚下,又被抓着头皮提起身体。叶丹阳手指点在桌上,若有所思,最后,他拿着烛台走过来。
烛火摇曳,墙壁上出现巨大的黑影,像是地狱里的青面阎罗,张牙舞爪地朝着段小双逼近。
段小双心生恐惧,瞠目欲裂,喊道:“义父!不,不要!”
他被扒开眼皮,眼睁睁看着蜡油滴进眼眶,伴随火烧一样的剧痛,视线变得模糊。
疼,真的好疼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事?这到底是人间还是地狱?
“啊啊啊啊——”
段小双喉间挤出凄厉的、破碎的嚎哭,眼睛被蜡油糊住,睫毛和眼睑黏在一起,红色的蜡油干涸之后像是一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背后的人松了手,段小双尖叫着滚落到地上,蜷缩着身体,双手颤抖着却不敢触碰自己的眼睛,哭声凄厉,不似人能发出的声音。他连泪水都流不出来,只感觉有一把火将自己烧成灰烬,留下的只有黑暗。
他要瞎了,要看不见了!这个念头席卷了段小双的脑海,他再也顾不得痛,摸索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推开门,却忘了门下的台阶,头朝下滚到底,又蹒跚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打手正要将他追回来,叶丹阳慢条斯理地放下烛台,道:“不必。”
“梅家人早就已经离开了风津,我倒要看看他能去找谁!”叶丹阳看着门外的方向,冷漠一笑,“小贱蹄子!”
这条路段小双走了好多次,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漫长,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路上慌不择路地急走,路上和行人相撞,对方回身骂他不长眼,一看他的脸,便吓得将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