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顺道送我到园子东边的练武厅好不好?”这天学了一个时辰的玄学,贺圆缠着贺子欣问了几个问题,一见其它人纷纷走了,她这才嘟起嘴道:“李妈妈眼睛有些不好,这会儿还没来接我回去,只怕是走错路了。我还要去瞧小哥哥他们学武,去迟了就瞧不到了。”
贺子欣见只剩了贺圆一人,揉揉她的头说:“那个小丫头杏仁呢?”
“杏仁拉肚子,今儿没跟来。”贺圆仰了头央求贺子欣道:“姑姑就送我一程嘛!”
贺子欣苦笑道:“今儿是怎么啦?丫头们拉肚子了。半夏一大早也拉肚子,没跟着过来侍候,这会只剩了我和,不送也不行呢!”
贺圆早留意到贺子欣的贴身丫头半夏不在身边,不由暗喜,人越少越好。
原来尚婕听得让蒋华安和蒋华宽到贺府里教导几位哥儿一点傍身武艺,想着一月只过去几次,倒不耽误学业,跟蒋镇商议了一声,便爽快的应承了下来。贺府里几位哥儿一时热热闹闹的跟了蒋华安蒋华宽学武艺,大家争论着这招该如何,那招该如何。后来贺府护院贺守经过时,却说几位哥儿练的不对,蒋华安便与贺守较量起来,谁知他打不过贺守,一时不服,至晚回府里,便使人送信与小叔蒋桔。第二日,蒋桔便与蒋华安和蒋华宽一起到了贺府。贺守轻身功夫了得,拳术却不如蒋桔,两下里切搓了几场,今日约好再切搓一场的。
贺圆早听得老娘悄跟老爹说起贺子欣的事,说道这回引的蒋桔来贺府跟贺守切搓武艺,还得想个不着迹的法子引贺子欣往练武厅去会会蒋桔,待两人照个面,看是怎生印象再作道理。若他们彼此没感觉的,只怕得丢开手,若是看对了眼,自得推波助澜成就两人的好事。
贺圆把事情前后串连起来,这才知道请了将军府几位哥儿来贺府教小橄榄他们武艺,却原来是要引蒋桔来府,好为贺子欣姑姑牵红线,这事儿忒曲折。贺子欣性子好,相貌又美,这样一个人待字闺中一直嫁不出去,也实在可怜。若是可能,自己少不得也推一把波,助一把澜。恰好今儿出门往阁楼听贺子欣讲玄学,老娘却悄悄拉住了自己,只说让自己引了姑姑往练武厅去一趟,还嘱道千万不能告诉别人,晚间回去就要好生奖励自己的。嘿嘿,正中下怀啊,这回定要帮姑姑一把的。
贺子欣牵了贺圆的小手拐过园子,还没近练武厅,远远就听见一阵哄闹声,不由止了脚步道:“圆姐儿,那边人杂,不若回房罢!”
“蒋叔叔,蒋叔叔!”贺圆眼尖,早见得站在练武厅外的人正是蒋桔,不由扬了声大喊。
蒋桔早前在将军府里见过贺圆一次,极喜欢这个小女娃的,这会听得她的声音,不由走近了问道:“怎么往这边来了,莫不成也想学武?”
“蒋叔叔,这是我欣姑姑,最善看面相的。”贺圆清脆的童音甜甜道:“我上次在将军府里听得老太太说蒋叔叔时运不济,至今娶不到老婆,很是可怜。正好欣姑姑送我过来这边,不如让她顺道帮蒋叔叔看一看相,看看什么时候娶得到老婆。”
什么什么?蒋桔有些愕然,是我不想娶老婆,怎么变成我娶不到老婆了?
贺子欣听得贺圆的话,不由抬眼看蒋桔,见他膀圆肩宽,浓眉大眼,正是一副武将的好相貌,不由暗赞一声。谁知蒋桔正好也抬眼看了过来,两人视线一下碰在一起,一时都转开头。却听贺圆还在说:“姑姑,给蒋叔叔瞧瞧嘛!”
“嗯,蒋叔叔会娶到老婆的,别担心!”贺子欣略有些尴尬,轻轻道:“圆姐儿,咱们回去罢!”
“我跟小哥哥说一句话才走!”贺圆挣开贺子欣的手,略走前几步。
蒋桔见得贺子欣只淡淡瞥他一眼就转开头,也不甚在意,正待走开,忽听那边有声音道:“接住!”一时有一物夹着风声掷了过来。不由一低头,一个旋身避开了。耳边却听得贺子欣“哟”的一声,暗道不妙,手一伸扯开贺子欣避过那物,不想贺圆在后头却又冲了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贺子欣的大腿,却抱在膝盖弯处。贺子欣一个站不稳,一下扑向前。蒋桔眼明手快,左手一伸,恰好贺子欣就倒在他左手的手臂上。却听得风声夹着另一物再次掷了过来。这回掷的方向却是朝着蒋桔左手臂的。蒋桔一缩手,把贺子欣搂入怀内,右手顺道一抄,却把还搂在贺子欣膝盖弯处的贺圆提了起来,堪堪避过那边掷来的物事,这会定眼一看,却是两只靴子,不由扬声骂道:“那个扔来的靴子?待会定叫他光脚走回家去!”
贺子欣趴在蒋桔怀里,一时羞得满面通红,低低道:“先放开我!”
蒋桔鼻端闻到一股似兰非兰的香气,怀抱里温温软软的,这才想起抱在怀里的是一个妙龄女子,而不是一向跟自己打打闹闹的侄儿,一时忙松了手,瞥眼见贺子欣霞生双颊,明艳照人,倒有些发怔,无端端也红了脸。却听贺圆笑嘻嘻道:“蒋叔叔好厉害,伸手抱住姑姑就避开那靴子了。”
“圆姐儿不要乱说!”贺子欣急急嘱贺圆,一时跺脚跑了。
这会儿,贺守却光着脚从另一个方向悄悄潜了。
恰好李妈妈寻到练武厅这边,便领了贺圆先行回房了。
蒋桔绕了一圈寻不着那扔靴子的人,一时不见了贺守,便疑惑是贺守所为,暗暗寻思:嘿,打不过我就玩阴的。因见天也不早了,待要领了几位侄儿回府,却见贺年匆匆来了,拉了他到一边道:“适才圆姐儿说道欣妹妹领了她来这边,却冲撞了副将大人,这厢代为赔个礼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条九股缠成的红线塞在蒋桔手上道:“绕在手指上,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蒋桔看着手中的红线不由怔了一怔,九股缠成的红线一向有冲喜,去晦气之说,这是?
“欣妹妹十五岁时许了顾家少爷,谁知顾家少爷不上半年就亡故了。欣妹妹自此被人说是不祥人,也不敢乱出房门。只没想到今儿会撞了副将大人,……”贺年云淡风轻,把贺子欣的情况略说了一遍。
像贺子欣这种亡了未婚夫婿的姑娘,若是不慎撞了未婚男人,却要结了九股的红线给对方去晦气的。
“欣姑娘却没撞着我!”蒋桔听完贺年的话,把刚才的情景复述了一遍,摇头道:“们倒冤枉她了!”
“虽如此,大伯娘得知了此事,只怕还要责罚于她。”贺年点点头道:“我倒是嘱了圆姐儿不要跟别人说此事,只是她小小娃儿,却怕守不住话。”
蒋桔捏了手中的红线回到府里,待要换下衣裳时,手臂一举,隐隐约约却闻得一股淡淡的幽香,一愣神间,记起贺子欣曾靠在自己左手臂上,这幽香却是她身上的味道。
“这姑娘的境遇也有些可怜!”蒋桔一时倒想起贺子欣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愣愣出神。
却说贺子欣回到房里时,犹自觉得脸颊发烧,揭了镜罩往镜子里一照,脸如桃花,慌慌扣了镜子,只觉心里“砰砰”乱跳。她十五岁时许了顾家少爷,只那回家里办宴席时远远见了顾家少爷一次,也瞧不真切。不过半年,那顾家少爷便病亡了,自此后,便极少出房门,除了家里的父兄,几乎不见其它男子。今儿被吓了一吓,又被一个陌生的壮健男子搂在怀里,心绪一下乱了。脑子里不时晃动刚才的场景,一时又怕被其它人瞧见了传出闲话来,又怕贺圆年小不懂事,把刚才的事四处去说,不由坐立不安,一夜辗转反侧睡不好。第二天早上起来,却发起烧来。倒把婆子丫头吓着了,忙忙去禀报大太太,一时请医问药,人仰马翻的。
第二日傍晚,蒋桔却从蒋华安等人的口中得知贺子欣病了,一时随口问了两句。蒋华安漫不经心道:“因不见了贺守,却听得是派了他往城外请一个名医,说道是大房的欣姑娘生了急病。”
昨天还好好的,今儿怎么就病了?蒋桔略略皱眉,当时那靴子飞过来时,自己却是不该拉她的,应该一掌辟开那靴子才对。姑娘家最重声誉,没准是因为自己当时不经意搂了她一下,她怕人知道,这下着了急就病了。
蒋老太太本来在喝茶,听得蒋桔问贺府姑娘的病情,一时惊奇得咧开嘴忘了喝茶,莫不成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不到半天,蒋老太太便把贺子欣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一时拉了尚婕进房商议。尚婕笑道:“我倒是见过欣姑娘的,那相貌自是百里挑一,更难得的是一副玲珑心肝。可惜先时许了顾家少爷,那少爷一亡,就有传言说道她是克夫命,这便误了婚事了。”
“咱们蒋家是武将,阳气最盛,命最硬的,她小姑娘自然克不动。”蒋老太太嘿嘿笑道:“我先时倒叫子母庙里的师博给小叔算过命,说道他命硬,最好挑个许过人,又悔过婚的姑娘配他,才不易把人家姑娘克伤。听着这欣姑娘正好呢!”
年底时,京城里盛传一件事,说是大将军那个冰山小弟弟蒋桔居然令人上贺府去求亲,求的还是那个传言克夫的大房小女儿贺子欣。
“听说是贺老太太因见贺家子弟镇日坐学堂诵,怕他们身子荏弱,特意请了将军家几位哥儿过去指导武艺,后来贺家有个护院贺守说道蒋家哥儿有一招教的不对,引的蒋桔过去指导。蒋桔在贺家园子里见着贺子欣,不知为何,倒看上了她,后来就上门去求亲了。”
各种版本的传言中,贺子欣顺利于十九岁这年嫁到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