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醉酒后,吉遥就变了很多。虽然看起来仍然没心没肺,但昌云总会不经意间发现她眼底的迷茫和失落,迷雾般漂浮在她瞳孔深处。
可当你问她:吉遥,你怎么了?
她又会灿然一笑,眼睛晶亮的回答你:嗯?我很好啊!刚才的蘑菇炒饭赞爆了!
吉遥的乖巧令昌云难熬。
这次回来,太多事情被改变,其中最令她手足无措的,大概就是吉遥对自己一切行为做出的反应。她的脆弱、愤怒、哀伤,无一不像沸热的水在融化自己心底最初坚硬的潇洒。
怎么办?
抓耳挠腮,还是只有一个答案:不知道。
就像此刻,面对吉遥赤裸裸的质询,昌云明知她心底有答案,依然不能说服自己做出包含任何不确定因素的承诺。
她只能避开吉遥的眼光。
沉默再次如同压境的黑云直逼人心。
昌云不说话,吉遥知道,这是她举棋不定的标志。她不准备强人所难。
有些话,像蒸锅里闷着的蒸汽,一天不掀锅盖放它出来,它就一直憋着气要往外冲,闹得你食不知味睡不安寝。狠狠心,吉遥到底把它放了。这回蒸汽倒是不扑腾了,心里被打穿的洞却越来越大。情况依然没什么好转。
回去的路上,吉遥始终表现的沉静克制。
昌云不知道是不是该为她的成长而感叹,因为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才发现越来越汹涌的失落正从心底深处浪潮般涌来。
她始终乐于想看吉遥独自行走,却显然没有准备好去接受她独立之后不再需要自己的事实。
十几分钟的路程里,吉遥一共问了三个问题:
“南京最近又催你了吗?”
“没有。”
“我听说你们这段时间有个案子挺重要的,你不用回去看看?”
“不用。”
回家的路在静默的时空逐渐缩短。
最后一个问题,是隔了很久,小区的电子杆打开,吉遥就着踩油门的动作一并缓缓问出的:“把我培养出来之后,你就可以放心回去了吧?”
没有回答。之后,车里也再没人说话。
昌云始终看着窗外,碎发被缠缠绕绕的晚风刮得胡乱飞舞。
南京、春醪、工作室、吉遥。
罩在她眼前的魔布四角起飞,夜色深处,似乎有同样一双迷茫的眼睛望过来。原来,从她动身回杭置办春醪的那刻起,摆在她面前的,就已经是道单选题。
昌云,这一次,你选谁呢。
车拐进车,棱形地面逆向往上,车里空气在抖。
发动机在方向盘停下动作后两秒,偃旗息鼓。
昏暗的白光穿透车浑浊的空气,从挡风玻璃外渗进来。车里只能看见两张笼罩在虚弱灯光下的半截人脸。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下车,气氛压抑的令人想逃。
吉遥低头把玩钥匙。时不时的,她瞄一眼昌云,可能因为心虚吧,每一次看她的时候,手里摆弄钥匙的动作就会加快,生怕下一秒她突然回头,自己又被抓个现行。
无聊的游戏进行了好几轮,对手平静到令人绝望。遥终于长叹一声,率先投降。
“大哥——”
刚开口,就被人毫不客气的截了胡:“客气了,我早已不是你大哥。”
吉遥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一秒尴尬后,顽强的继续往前:“哎哟,说说而已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多说无用,闭嘴吧。”强势回击完毕,几秒后,某人还狠心的强烈抖动肩头,一副不把某只飞来横爪甩到九霄云外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哎哟!”被昌云如此冷脸,吉遥果断发挥起最令人头疼的不屈不挠之精神,这次,是半个人都扑过去,死死抱住某人不撒手:“我就说说而已嘛你不要这么较真好不好,较真的女人不可爱不苗条不漂亮——”
昌云冷笑:“说我胖呗?直接说啊,拐弯抹角算什么?”